（三）

秣陵在山谷里的两年并没有闲着，她想着古代女子都擅长琴棋书画，她也不能落了后，以后嫁给墨奚哥哥，会给他丢脸。

所以她把藏书阁里的书都看完了，钻研各种琴谱棋谱和书画，还自己研究了边弹琴边跳舞的能力。

她想着有天若是有人为难墨奚哥哥，她不会成为对方的软肋。

认亲宴上，果然有人针对她，要她表演才艺助兴。墨奚替他拦了，但她还是决定一试，堵悠悠众口。

她表演了一段舞琴，惊艳了在场所有人。

她想，自己没给墨奚丢人。

可是认亲宴后，墨奚对自己的态度愈发冷淡疏远，秣陵实在不懂，直到几个月后，他说：“我有件事需要你做。”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回去做。”

“嫁给陛下，做他的皇后。”

秣陵只觉五雷轰顶。

他不是说过要娶她吗？为什么要她嫁给别人，还要以兄长的身份，亲自送她出嫁！

“我不愿意！”她斩钉截铁。

墨奚叹气：“那我送你回去。”

秣陵有些紧张：“回哪儿？”

“山谷。”

“然后再等你一个两年，十个两年吗？”

秣陵觉得好疼啊，心口好似被一刀刀的剜着。

她跌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好，我嫁。”

（四）

嫁给洛玹半年后，秣陵渐渐对他动了心。

因为他对她太好了，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哪怕是他的命。

但她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和洛玹洞房。

她是个现代人，十八岁才成年，她觉得自己太小了，所以每次洛玹想要深入一步，她本能的想要推开他。

她才十六岁。

洛玹想和她圆房，大臣们希望她为诞下子嗣，这一切都让她很难接受。

“陵儿，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洛玹总是这样试探性的问她。

秣陵想说没有，但她不知道自己说穿越的事，说二十一世纪的规矩，他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

“再给我一点时间，洛玹。”

她说的是，劝自己接受圆房的事，但洛玹误以为是忘记墨奚的事。

洛玹从身后抱住了她，他说：“前朝的压力很大。”

“是要我生孩子吗？”

洛玹摇头。

“那是什么？”

洛玹眼神闪躲，逃也似的离开了。

秣陵觉得不对劲，便让婢女去前朝打听，终于明白了缘由。

原来有好事者挑明她与丞相墨奚不清不楚，又勾引陛下拒绝选秀，朝臣们觉得她是祸国妖后，正闹着要让陛下废后。

自从她嫁给洛玹后，墨奚便有意放权给洛玹，而今的墨奚已不是半年前手握重兵的丞相。

他现在，空有名誉，而无实权。

秣陵知道，墨奚被架空了。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是为了权势才将她嫁给洛玹为后的吗？为何又要放权？

她闷闷的走在御花园内，意外碰上了太后的侄女春华郡主。

“你就是那个妖后？”

春华郡主眉目飞扬，犹如春日的富贵牡丹，只可惜姣好的面容带着讥讽，倒显得有些刻薄。

秣陵不欲和她打交道，她向来不插手后宫的事，平时也就见见秣陵，偶尔探望太后老人家，至于其他的妃嫔们，洛玹从没让她见过。

“跟你说话呢？”

春华抓住她的手腕，掐的她有些疼。

“我听到了。”

秣陵扯开桎梏自己的胳膊，准备离开，却被春华再次一把抓住。

秣陵今日本就心情乏闷，眼下春华惹恼了她，她便也不做那乖顺模样，猛地将春华推进了池塘里。

“春华郡主好好清醒清醒！”

这一幕恰好被参赏御花园的洛玹及大臣们亲眼所见，秣陵愣愣看着众人，心想自己被下套了。

春华被人救上来没多久，太后便急匆匆的来了，当着百官的面斥责陛下，又哭着说春华父亲在沙场战死，被皇后如此对待之类云云，坐实了她是恶毒妖后的言论。

百官们纷纷议论，揣测这背后是否是墨奚指使。

秣陵这才看明白，近日前朝废后之事不仅仅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墨奚。

这下洛玹保不了她，想来也护不住墨奚。思量许久，秣陵承担所有罪责，自愿请辞皇后之位，囚于冷宫，还皇宫清静，也别让洛玹头疼，牵扯墨奚性命难保。

在搬去冷宫之前，洛玹拦住了她，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他抓住她的手，“为什么？陵儿，你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秣陵想说爱的，但她现在要做的事，不能给他幻想。

她眼睛里没有情意，她说：“我装的。”

“我心里从未有过你，洛玹。”

踏入冷宫大门，我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爱年少时护她安宁的墨奚，也爱将她视若珍宝的洛玹。

所以他们，一个都不能死。

（五）

冷宫的一把大火焚尽一切，众人都说，祸国殃民的妖后被天收走了，人人欢欣鼓舞，只有两个人痛不欲生。

一个是当朝陛下，洛玹。

一个是当朝丞相，墨奚。

当墨奚披着玄色大氅踏入养心殿的大门时，洛玹正瘫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小孩。

“墨奚，陵儿没了。”

他不顾皇帝的形象，向墨奚的方向爬来，养心殿的地上全是秣陵的画像，笑着的，哭着的，闷闷不乐的，调皮的……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墨奚相信他是爱秣陵的。

“阿玹，你没遵守承诺。”

墨奚蹲下身来，抬起洛玹的脸，将泪水擦干。

“所以，你没资格哭。”

“该伤心的人是我。”墨奚咳出一滩血来，“若我知道你护不住她，我便不该，不该逼她嫁给你。”

洛玹看着溅在画像上的血，错愕的抬头看他。

“兄长你……你怎么了？”

墨奚拢了拢赤色大氅，无人知晓，厚重大氅下的少年已骨瘦如柴。

洛玹抓住他的手，撸起袖口，胳膊纤细毫无血色，大大小小的针眼倒是清晰可见。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在意秣陵，还要答应将她嫁给他。

怕他死后，她无所依。

“还有多久？”

洛玹的声音都在颤抖。

“三个月。”

墨奚却是笑了，“三个月后，我就可以下去找她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

“其实我不想她嫁给你，如果他能一直在山谷做那个漂亮单纯的小姑娘就好了。”

“前朝和后宫，都那么脏。”

“我也……脏。”

墨奚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他几乎每日都靠着针灸续命，但也撑不了多久。

原本他是想多看看小姑娘，想看她长大。

每一次针灸过后，他都会撑着身体跑进宫，在假山后，在屋檐上，在梁下，在每个她看不到的角落，偷偷看她。

他看洛玹哄她，看她从闷闷不乐到展颜，看她对另一个男人说：“我想试着喜欢你。”

明明他想要的就是她爱上别人，在他离开后，还会坚强的活着，可为什么那么痛！

那日他回去，险些没救回来。

但最后，还是从鬼门关拉回一条命。

他想，该给洛玹放权，等他能力强大起来，就能护住小姑娘，他也能安心离开。

可偏偏，一切都事与愿违。

小姑娘没了。

他筹谋已久的计划，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