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全国中小学统一开学。

当天早上开学典礼完毕，苏杏拉上程枝慢吞吞地跟在人潮队伍后。

苏杏挽上她胳膊，随口问了句：“枝枝，你水卡不是还没办理嘛？昨晚办上没？”

程枝不解：“教务老师不是今天才回来上班吗？”

两人正好经过橱窗告示栏，程枝眼神望去，发现一张后勤部的通知：

因新学期办理水卡人数过多，水卡于昨晚售罄，学校已紧急联系水卡公司，需要办理的同学请在一周后再来办理。

最后的落款为云城一中后勤部。

程枝怵原地快速扫完字词，苏杏还疑惑她怎么走到一半不走，顺着她的视线，苏杏也注意到这张“皇榜”。

苏杏安慰道：“没事，下周办理肯定有卡。我们下周再去办。”

程枝扯下嘴角，表示没事，“好。”

九月的高温在持续，对于这个乱了四季的城市来说，哪个四季都有可能出现高温预警。

对于开学，高三学子表示已经上了一个月课，对这两字毫无感觉。

其他年级还在适应煎熬的开学第一周时，高三生按部就班地安稳渡过一周。周一早上第一节数学课，程枝眼瞅着秒针划过12，听到老师“特赦”说下课，恨不得立马趴下睡觉。

她真是困急了，周末回去得上网课，平时晚上也学习到零点，早上还得早早起来。

宋译燃倒是精神抖擞地掐掐谭孜的脖子，又跑去拧拧宁哲野的耳朵，叫醒他们。

随后转身回座，提上水杯，从谭孜的抽屉里摸出水卡。

程枝眼盯着宋译燃一系列动作，才反应她也要去办张水卡。

在包里翻找了好一顿，将钱找出，程枝蓦然想起，她似乎还不知道卡在哪办理。

要不去问问苏杏。

但她爬桌面睡着了。

程枝唯有靠前问谭孜，“请问水卡在哪里办理呀？”

恰巧门外有人喊谭孜，他起身拿着手机，走到窗边，随手一指：“那！”说完便出去。

那个方向不是宿舍楼嘛？程枝一脸懵，什么都没来得及细问。

阳台外的宋译燃早接完水，在走廊背靠栏杆，眼神不知觉留心程枝的一举一动3。

见她和同桌说了会儿话，谭孜出来，她脸蛋倒是又纠结起。

他见她踌躇伫立窗边，自己快步走进去，放开水杯装作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程枝攥紧手指，扭向他，轻声说：“我找不着在哪办理水卡。”

她的话语跟动作在宋译燃耳里自带委屈感，他搁下水杯，将自己椅子合起，一步跨过谭孜椅子，来到窗边，指给程枝：“蓝色这栋楼后面右转，有栋白色的行政楼，在一楼左边尽头有间后勤办公室，里面有个老师专门负责办理的，你要是找不着就回来就找我。”

相对于谭孜的随手一指，宋译燃的解释简直太走心。

特别是最后一句，有种被欺负有人撑腰的安心。

窗外的光线给宋译燃打上了天然采光，他白皙的脸庞烙印在程枝的心里，使他在心里更为瞩目。

“我清楚了。”程枝双目发亮地瞧他，发自内心地微笑着，“谢谢你。”

教室闷燥，苏杏在热汗中醒来。

她转头看了眼程枝的位置，感觉窗边会有风，她走去她座位旁纳凉。

“喂，羊肉串，跑哪去了？”苏反手攀附窗台，眼盯谭孜从外进来。

谭孜凶狠着眼神，警告她：“你再叫我外号试试？”

“你叫得少？”苏杏毫不畏惧，甚至抓住他的小辫子嘲谑，“听说某人跑去暗恋对象那献殷勤被拒了啊。”

谭孜有个暗恋对象，奈何人家对他爱搭不理的，成为他心中的痛。

被嘲的人一下被戳中软肋，强撑着给自己增加气势，趾高气扬地指着苏杏，“别给我以后见着你男朋友啊，我指定爆你数学零分的事出来。”

当年苏杏考零分这事，被老师家长好一顿丑骂，一直是她心中的羞耻。

“你！”

谭孜没空搭理她，被刺痛的心急需安抚，他带上蓝牙耳机，打开音乐软件，跟随歌唱。

苏杏在后面对着他后背骂骂咧咧。

谭孜唱得入神，丝毫没发现，继续深情献唱：“还我的鸭脖，还我的鸭脖。”

宋译燃耳闻他轻声低吼的破音，唱得可谓一言难尽。

他揉了揉左耳，嫌弃直说：“别唱了，你的鸭脖在绝味。”

苏杏在侧方差点笑喷。

经过宋译燃清晰指点，程枝很快办理完成，她上到三楼，进入后门，苏杏眼尖，一下看到她，甜甜地叫了她一声，“枝枝，你去哪了？”

“去办水卡啦。”程枝将水卡拿出恍了恍。她又叫了声前面的人，“谭孜，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水卡，我现在也有卡啦，接下来一个月我请你喝水呀。”

谭孜忙着稳固伤心情绪，稍侧着头回程枝，“水卡不是我的，宋股东的。”

程枝笑容僵凝，尴尬望向转头看自己的宋译燃。

宋译燃此时面向第三组，右手搭在自己椅背，慵懒淡笑直抵眼底，眼神逡巡她精彩纷呈的小表情。

原来她不知道啊。

苏杏见小姐妹不知所措的，打破沉寂道：“宋股东卡的余额都够请全校师生喝一年了，你也别请了。”

难怪之前看到饮水机上跳动的数字一长串，原来是一长串跳动的金额。

怎么会有人充这么多钱？！

程枝感慨完，脸色紧急恢复自然，晕开清浅微笑，郑重其事地对宋译燃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卡。”

铃声响起，下一节是无脸数学老师的课，苏杏一骨碌地跑回座位，走廊外的人陆陆续续进来，教室出现短暂的吵闹。

“它的荣幸。”

宋译燃那一声话却掷地有声地落在程枝双耳。

遇见宋译燃之前，程枝不知道人类的教养可以达到哪一步。

遇到他之后，她知道，这个男生可以做到每一步。

数学老师很快进来，程枝没有再细想，慌乱掏出书本，顺便预测下待会自己又会被点到哪条题。

课程上了没一会儿，蔡鸣赫开始按照学号点名。

“一号。”

宋译燃站起，数学老师翻了页数目，“你上来解21题。”

宋译燃从容上台，拿了支白色水性液体粉笔板书。

他落笔很轻，液体粉笔溢出线条匀称的白色字词，印在黑板上有种清晰宁静的舒心。

解答后，老师欣赏会儿宋译燃的答案，也没打算讲，拿支粉笔直接在解答区域画了个大大的勾。

“下面，二号，第13题。”

喊着喊着，教室出现一声熟稔的：“系十七号”

“系十七号，你回答下第七题。”

程枝忐忐忑忑站起，脑子飞速运转，因老师的口音问题，七即一，那么现在需要回答的是第一题！

天啊！危险，幸好脑子反应快！

程枝沾沾自喜，纵观历年高考数学史，第一题不是集合就是……都给我是集合！

她集合学得还行，看了眼选项，程枝自信满满，声音响亮透彻地回：“选A。”

“什么？”老师不敢置信地推了推老花眼镜。

其他同学听了她的答案后俯案嬉笑。

程枝站起来的角度刚好把同学们的动作收纳眼帘，她心里也很发毛，明明对答案很有把握来着！

宋译燃原先在看谭孜打游戏，注意到大家窃窃私语，又联想到站着的程枝，大概率与她有关。

他问了下前方的同学，正当这时，老师无奈发声，“是第七题！”

程枝被老师的语气吓得瑟瑟发抖，说话的力度也不硬气了，自我怀疑道：“就……是……选A啊？”

宋译燃听完前排同学的解释，又见老师摘下眼镜，摇头叹气的，估计心里失望值骤升，程枝的语气也开始发出些微颤抖。

宋译燃往椅背一靠，大咧咧说道：“老师，人家新来的听不懂你的口音很正常。”

老师一下被说得气不过，干瞪他一眼，直接点宋译燃，“那你来帮她回答！”

宋译燃高大的身影站立，“M为6。”

他高大的身影将她挡在后面，老师和同学也见不着她的表情，程枝有种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

课后，宋译燃还没等老师出去，立即自然转身，一手搭在椅背，语气松闲：“听不懂他讲课？”

想到刚刚同学们嘲笑的声音，程枝怂地低下头，轻轻点了点。

宋译燃倒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气，“这有什么，我上了一年才听懂。”他自知她心情失落，宋译燃想了想接着道：“以后听不懂就拿笔戳下我，我给你当翻译。”

程枝一下笑了，抬头弯唇：“中国人跟中国人对话还得找个中国人翻译？太奇怪了吧。”

宋译燃见她嘴角弯翘，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他随机捻起她桌面一支笔，笔头敲了下她脑门，“那你听得懂？”

在正事上，程枝还是不敢耽误的，她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以后都叫你帮我翻译一下？”

“放心吧，我方言听力满分选手。”宋译燃骄傲道。

每次跟宋译燃聊天，程枝总感觉时间飞快，没一会又上课。

这节课，大家比上数学时放松很多。

老师见大家神采淡淡，倒不是对科目胜券在握的胜利者姿态，而是有种放弃抵抗的懒懒散散。

章老师开始咆哮，企图唤醒大家学习热情，“喂喂喂，一个个被打了农药了，还是在空调房里被晒焉了？”

中间座位的同学倒是被唤醒了不少，认真听了会儿。

PPT上，章老师出了条大题，“谁来试试这题？”

“谁？”

问了好几次，没一个人应，他像是对着空气在讲课。

章老师生气地一手掌拍在黑板上，怒吼道：“你们是来上课还是来坐的？这里不是电影院，不需要上座率。”

“谁能上来解这道题？”

……教室静谧依旧，有些胆小的同学低头装忙碌，而后排同学还在忙活手中的人物。

“后排那群玩手机的，全部滚出去！”

章老师发飙道：“你们后排的就差在后面开间棋牌室了吧，没一个在听课。”

“看看你们后排，像是考大学那料吗？想想你们以后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程枝：？

认真上课但解不了高难度题的程枝表示她有话说。

就在章老师咋呼呼地骂着后排时，宋译燃将他的心跳拔到最高值，“小章别慌张，我来。”

章老师骂得出神，被宋译燃一句小章气得差点笑出声。他面无表情地硬着语气说：“要来就快点。”

宋译燃顶着高压将全班解救。课代表萧宴见宋译燃终于挺身而出，后怕地拍拍小心脏。

宋译燃拿过桌面水性粉笔，站黑板中间，笔尖水润光泽，丝滑流畅，他写得很快，基本没看题目。

章老师气呼呼地走近讲台，嘴上念念有词，“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私底下一天天叫我章鱼哥章鱼哥的，原本我名字好好的，章余歌，我大学教授还夸这名呢，写得了文章，作得了诗歌，直到那块海绵红了之后，你们一个个都在乱喊。”

章老师说到气愤处，负手重哼一声，“现在还有叫我小章别慌张的！”他一下气不过，用手中练习册拍一下带头者——宋译燃的屁股。

宋译燃瑟缩了下，回头对章老师努努嘴，摸着屁股，扭头撇嘴撒娇：“那是对你的爱称。”

全班人被宋译燃逗得笑了不停，章老师咬着牙，掩饰他的笑，继续用书打多几下，“那我还打是亲呢，我都在上面说了这么久了，现在才上来解，故意气我呢。”

迫于无奈下，宋译燃只能一手揉屁股，一手写字。

程枝在下面望着宋译燃无所畏惧那样，还挺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