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铮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老黑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说：“道上的人都管我叫爹。”

他身上就一把匕首，都被缴械了，最开始有点慌乱，迅速镇定下来，还能这么放肆地说话，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莽劲儿乱闯，要么是老油条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江铮回想起火车上的情形，矮个子下手又快又狠，警惕性很高，只怕是后者。他再一看那张娃娃脸上有股说不出的邪性。

“你混江湖多少年了？”

老黑一愣，他以为江铮要骂他，混江湖这个说法可好听多了，他爱听。

“12岁出来混社会，现在，十几年，二十几年，我也记不清了。”

前半句是真的，后面又打胡乱说了。江铮看他也就二十岁左右，他不戳穿，顺着话说：“原来是老江湖了，难怪能从警察手里跑出来。”

老黑冷笑：“就那几个饭桶能抓住我？”他被押去派出所的路上，假装肚子痛，打晕了两个警察，拿了手铐的钥匙，跑了，扒上下一列火车，跟着来了广州。

江铮以前在部队也帮过地方抓罪犯，一般的罪犯看到警察腿都软了，这矮个子只怕不简单。

“你从沙河就跟着我，一直跟到这里，你想干什么？”江铮拔出匕首，在手指上玩耍两下，又插回刀鞘。

老黑到了广州，在一个高档小区光顾了几家，偷了万把块钱，都在夜总会花光了，正觉得没意思，在街上闲逛时，看见了江铮和方晴，他突然来了兴致。一看那两人就是来广州拿货的，身上肯定带着。起初，他打算把他们的钱偷走，让他们办不成事，但江铮的警惕性很高，他没法儿下手。

一想到近三年都没人捉到他，败在江铮手里，如今，又要在江铮身上尝到败绩，老黑心头涌出恨意。他头回坐牢就是因为捅了人，利刃刺破皮肉的感觉令他兴奋，他还想再来一次。

老黑不说话，江铮又问：“你不会是想报复我吧？”

老黑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的纯真无辜，“你怕了？”

江铮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这小子有点疯啊。

“不管你想做什么，也落到我手上了，你自己去跟警察同志交代吧。”

江铮伸手去拉他，眼前银光一闪，老黑身上居然还藏着一把小刀，幸好江铮躲得快，没有伤到他的手，但那把匕首掉在地上了。江铮正要去捡，老黑快他一步，一脚踢飞。

老黑嘻嘻地笑：“这下谁落到谁手上了？”

江铮大可以转身就跑，他把这城中村摸透了，在小道中穿行，老黑肯定跟不上来。但是，老黑已经发现了出租屋，大可以蹲守，他跑也没用。堵不如疏。

江铮镇定自若，他垂下眼，俯视着他：“一把小刀能威胁我？旁边就是派出所，出警很快的。”

“警察叔叔要来抓我吗？我好怕哦。”老黑哈哈笑，“你当老子是法盲？我没杀人放火，偷两个钱，关不了几个月的。你是不是想等老子出来，你和你婆娘早就离开广州了，我也找不到你们了。你们能跑，租那间屋的人也能跑？就算他们不住那儿了，只要在广州，就没我找不到的，不信你试试。”

江铮默了默，说：“你要什么？钱？”

“不是老子吹牛，你一年赚的钱没老子一晚上在夜总会花的多。老子要一个亿，你给得起吗？”老黑阴恻恻地笑了，“老子要你的手，抓我的那只手。”

喵——，那只野猫去而复返，眼角嘴角多出几道血痕，或是因为打架负伤，叫声凄厉，烈日当空，倒让人背上生出寒意。

“我的手？那肯定是不行的。”江铮没白待在部队，伸腿一踢，老黑手上一痛，小刀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江铮顺势擒住他。

不过，看似江铮占了上风，但他还没解决掉隐藏威胁，这一点老黑也明白，所以他被抓住了，也不慌。

“还是练家子。”老黑痛得咬牙切齿。

江铮说：“给你介绍一笔生意做不做？”

老黑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介绍生意还是头回，听着很新鲜，“说说。”

江铮把他放了，将王耀祖和黄耀宗合二为一，略去受害者真实身份，八句真的，两句假的，一一道来。

“是个专门骗女人钱的。你不是说只要在广州没你找不到的吗？能找到他吗？”

老黑摩挲着下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他骗你婆娘的钱了？是不是警察都找不到，你才求到我头上？”

江铮笑：“你不敢？”

老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激将法对我没用。你先跟我说是不是在那骗子手上吃瘪了？”

江铮没说话。

老黑这下是真乐了，他在江铮手上三番五次吃亏，竟然还有能让江铮束手无策，他必须见见那位高人。

江铮和老黑达成合作，江铮把王耀祖和黄耀宗两个人的特征都讲了，把黄耀宗最近出现在哪里，平时习惯在哪里出现都告诉给老黑。

他没指望老黑真能把人找到，只是他要先打发掉老黑，二来，多条渠道，多一份找到人的希望。

江铮想好了两手准备，老黑找人期间，想办法说服大姐和大姐夫换个住处，如果，老黑真能把黄耀宗找到，他就通知警察，顺势将两人一网打尽。

江铮回到出租屋，方晴已经醒了，坐在地上啃冰西瓜。江铮拿过一牙西瓜吃了，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跟方晴讲了。

方晴没说话，江铮以为她吓到了，忙安慰她。

方晴摇摇头：“我不是怕。”她本来就不是胆小的人，再者往外走一趟，她增长了不少见识，对很多事都不会大惊小怪。

“我是觉得大姐和大姐夫不会搬家，他们现在的心思肯定没在这上面。”

果真如方晴猜测的那样，江铃和熊军都不同意，他们好不容易租到便宜的房子，实在没精力也没钱再去找房子。即便江铮同他们讲了那矮个子是个心狠手辣的，江铃也不同意。

她说：“我们一天到晚都在厂里，他上哪儿去找我们？就算到时候真找上我们，我们就报警。警察抓不到骗子，小偷总能抓到吧。”

江铮劝说无果，也只能暂时不提，走一步看一步。

老黑说他有消息了，会主动来找江铮。在老黑没出现之前，江铮和方晴也没在出租屋闲等着，他们去了几个批发市场，下了单，进了一堆小饰品，戒指、耳环、项链、发价、发圈等等。同时还去逛各个小店，观摩别人怎么经营，每家店有每家店的经营方式，学都学不过来。

还有一天就要离开广州了，方晴算好账，他们还有余钱能好好吃一顿。找了一家茶楼，吃到了方晴心心念念的早茶。

原来，虾饺是那个味道！

方晴跟江铮说，她大致知道虾饺的做法了，如果能在三江买到新鲜的虾，她也能做这个味道。

吃完早茶，午饭都省了。方晴和江铮牵着手，慢慢往出租屋走。

“也不知道大姐他们那事儿怎么解决。”方晴说，“这两天大姐都没睡好。姓黄的那骗子没抓到，又多一个疯子。”

怎么这么倒霉！

江铮也发愁：“我想过要不要麻烦沈哥，安排大姐和大姐夫去他厂里，他厂子有员工宿舍，包吃住，大姐他们还能省吃住的钱。但是，又怕给沈哥找麻烦。大姐那性格，最怕麻烦别人，多半也不会同意。”

方晴问：“要是让他们回去呢？”

江铮摇头：“在三江也是进工厂，工资跟广州比差远了。大姐他们要买房子，全全不能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在三江哪年才能存到房子钱。”

说的也是。

走到出租屋楼下，正要上楼，响起一道响亮的口哨声。

老黑出现了。

“有福气啊，媳妇儿越来越好看了。”即便老黑戴着一副墨镜，方晴也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蹭。

江铮让方晴先上去，脸一沉，把老黑拉到角落里，问他事情办好了吗？

“我还以为多难找，我只用一天就把那老小子找到了。”老黑得意洋洋，“真是猪，拿了钱都不跑。你猜他在哪儿？”

真的找到了？江铮心头怦怦乱跳，但面上不显：“你要让我见到人，我才知道你是不是找对人了。”

“绝对是那老小子，跟你讲的一模一样。”整个一滩烂泥。老黑现在面对江铮没有那股莫名的恐惧了，能被那种货色玩得团团转，江铮也没什么厉害的。

老黑要江铮和他一起去抓黄耀宗。江铮说要给老婆说一声，老黑拦着他，不让他上楼。

老黑笑嘻嘻地说：“想报警通风报信？门儿都没有。”

江铮被戳穿也不显心虚，淡定地说：“你不是不怕警察吗？”

老黑摇摇手指：“我不吃激将法。走吧。”

老黑偷了一辆摩托车，江铮看这摩托车还是新的，这价钱就够老黑进去蹲一年半载的。老黑毫不在意，先捉到我再说吧。

一通风驰电掣，老黑在一个巷子口停下。江铮下了车，看了看四周环境，大致又是一个城中村。老黑带着江铮往里走，一眼望去，巷子里全是洗头店，有的挂着红色灯牌，有的从窗口透出红色的光线。

“一间一间找吧，那老小子就在这一片。”老黑挺不屑的，“这会儿可能还在哪个姐的床上办事。你进去的时候温柔点，别把那老王八吓痿了。”

江铮不跟他打嘴仗，“在哪一家找到他的？”

老黑看了看：“红英。”

江铮从红英美发店找起，他一边找黄耀宗，一边提防着老黑。找到第四间，老黑叫住他，要报酬。

江铮说：“我们不是说好的，从黄耀宗那儿搜出来的钱，全部给你。”

老黑笑了：“老王八都快把钱在这里洒光了，能留下来几个钱？老子改主意了，我还是要你的手。”

一把水果刀突然出现在老黑手上，朝着江铮就砍去！

“住手！”

“不许动！”

警察及时赶到，老黑挥舞着水果刀，还想殊死一搏，被警察一脚踹翻，扣押在地。

方晴飞扑过来，紧紧抱着江铮。她看到老黑动刀的那一幕，魂都吓掉了。

“他骑车太快了，我们差点都跟丢了。我都急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

江铮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幸好你机警，在楼梯间等我，幸好，幸好。”

一路警察把老黑扣押上警车，另一路警察兵分两路，两头围堵黄耀宗。

黄耀宗在美发店听到外面的动静，直觉不好，从理发店后窗跳窗跑了，他以为能顺利跑掉，却正好撞上在后巷围堵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