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里。
大夫人看着两个被扔在眼前的嬷嬷忍不住站起身，“国公爷说让我处置？”
“是。”随从道，“这二人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污蔑老夫人和大夫人，还欺辱二小姐，实在不像话，国公爷极生气，说大夫人管家，让小人将她们交给大夫人管束，看是打板子还是将人赶出府去。”
大夫人脸色变了又变，“这是老夫人院里的人，我如何能做主。”
“管家的是大夫人，国公爷的意思是这点小事倒不必叫老夫人忧心，若是叫老夫人动了气，岂不是不孝，国公爷那里还用人，小的不敢耽搁，便先行告退了。”随从拱了拱手。
大夫人脸上升起羞怒，挥了挥手，待人走后，两个嬷嬷求饶不止。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验个身吗？怎么就闹到了国公爷那儿去。”
两人立刻如倒豆子一般地说了起来，大夫人暗恨，怒道：“当着众人的面儿大喊大叫，你们是生怕外人不知道！生怕府中的人不嚼主子的舌根？！”
两个嬷嬷听到这话便知这是诚心将错儿归到她们头上了，一时也是羞恼不止，“大夫人说叫我们好好验验，必要时，可以……”
“放屁！”大夫人极快地打断她们的话，“来人，给我将她们的嘴堵上！”
“你敢，我们是老夫人的人！”
“国公爷要罚你们，便是老夫人出面，难道还会扫了国公爷的面，来人，将她们打一顿，扔出府去！”
两个嬷嬷连喊带叫，很快便被堵着了嘴拉了出去。
大夫人理了理衣服起身去了荣安堂，这事儿，她要想个法子圆过去，国公爷那儿知道了此事与她有关，免不得要去给老爷写信，到时，她还要挨训斥。
——
英国公自萧映渊将顾疑月带走，便留意起此前的几起案件来，齐王与太子的争锋他看在眼里，他对五皇子也一直心有怀疑，以前是无关己事，但现在不同了。
他命人梳理了案件，专门查看了卷宗。
梁国公的案件中太子的人折损颇多，明眼人也能看出来此事与何人有关。
他又命人去打听崔侍郎、李侍郎、梁国公等人死时五皇子可有出现。
不过一日，他就得知，五皇子皆在场，安王府和三皇子大婚时，他一身白衣格外引人注目，想不记得他都难。
其中梁国公死时，凶手被打伤，逃到了丛林深处，他着意看了对方逃跑的方向，命人去查周围。
如此，又过一日，他大约知道附近住的都是什么人，除却一些农家便是一些田庄，庄子上的人有永安侯府的，定国公府上的，还有阿月。
他略略思忖一瞬，问探子，“定国公府上是何人在庄子里？”
“是定国公府上的大小姐。”
“就是那个寄养在外的丫头？”英国公对此有印象。
“是。”
“我记得官府的人去查过。”他沉吟，若是有人窝藏，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定国公府上的人，毕竟……定国公当年得贵妃相救。
“去个人盯着永安侯世子，看看他可与五皇子有瓜葛。”
“是！”
五皇子每次都有出现，这不足以作为他杀人的证据，如果他被怀疑，那么其余人也一样有嫌疑。
当初，齐王将他拷打了一番，他虽没有承认，但那几日正好去了兴善寺，未免太巧合了些。
他视线落在“白衣”二字上，五皇子喜穿红衣。
白衣，白衣……
若是穿白衣杀人的话必定会将鲜血溅在衣服上，太打眼了，而且，他到场都比较晚。
他摊开卷宗又看了一遍，忽地一笑，眼神凉薄，死的那几个人浑身是血，但是，致命伤却不在失血处。
想到他隐藏的武功，他愈发警惕，如此韬晦蛰伏，只怕所图不小。
更何况……他亲眼所见母亲惨死，此后在宫中又多受欺凌，不可能心无怨恨。
想到那个惨死的女人……他深目之中闪过一丝不忍与复杂，那样的女子，不该在宫里凋委，可惜偏偏遇到了王孙，移去了上阳宫里。
他提起的笔墨在纸面上泅了一大滩墨，放下笔，将奏折揉成了一团。
此人若是不离开京城，只怕还会掀起波澜。
他毅然提笔，写折子给皇上。五皇子已弱冠开府，做事勤谨，武艺不俗，可送去邺城建功立业，效仿陛下当年拒敌于外。
……
皇宫内。
皇帝服下药丸，感觉气息稳定了不少，他迷乱的眼眸多了几分威严与犀利，看向立在一边儿的华服女人。
“为何愁眉不展？”
皇后道：“臣妾担心陛下的身子，这药丸还是要给太医看了才好，那几个道士到底比不上太医……”
“够了。”皇帝摆摆手，眉间的躁怒不减，厌倦了她这一套说辞，“太子有心，你却执意阻拦，朕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
“可是……”
“行了，没事儿你就不要来了。”皇帝无情斥退她，“好好打理后宫，不要再让人钻了空子！”
说到这儿他脸上又浮上了一丝怒容，皇后立刻跪到在他脚边，“臣妾疏忽，还请陛下赐罪。”
“无事就不要叫宜阳入宫了。”
“是。”
长公主与皇帝一母同胞，说不让她入宫，以她的跋扈如何能不入宫，自从她女儿有了那桩丑事后，她便来大闹过几回，这些日子虽然消停了，可听说在府中多有怨怼之言。
“皇上。”皇后恳求道，“还请皇上让臣妾侍奉左右。”
“用不着。”男人扫了眼拿着药碗立在床榻之外一丈的小才人，无情道：“你要抗旨？”
“臣妾不敢。”皇后恭敬道，“臣妾告退。”
走时，她扫了眼那个美貌的小才人，目中凌厉无比，小才人立刻低下了头。
皇后走后，皇帝招手，才人连忙战战兢兢上前，喝完了汤药，他对一边儿的太监道：“去传太子。”
“是。”太监退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太子急急赶到，看到皇帝一身明黄的寝衣，正在殿中舞剑，丝毫不见其虚弱之态，反而显得神采奕奕，不免惊讶。
他恭敬行礼，“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安。”
“曜儿来了。”皇帝看着太子眼中有明显可见的喜意。
太子浑身一震，这亲昵的称呼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当即眼中含泪，由衷高兴，“父皇大好了！”
皇帝走过来将他拉起来，将他审视了一番，看到他眼中的恳然心中略安慰，“你之前送来的那几个道士颇为得用，朕现在已能下床舞剑了，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太子连忙掀袍跪地，“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当做的，儿臣不敢要赏。”
皇帝对他表的忠心不以为意，这样的话听的太多了，他已经麻木到不在意是真是假，“果真没有要求的？”
太子俯首间早就做了盘算，他深知父皇的多疑，如果一味的推拒反而叫他怀疑那几个道士是不是有问题。
“儿臣想为一个人求一份恩典。”太子斟酌着言辞。
“谁？”皇帝好整以暇地问。
太子语气放轻了许多，带着几分迟疑与斟酌的意味，“五弟……已经二十岁了，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兄弟们相继娶妻，唯有他还未有妻妾。”
皇帝眸孔猛地一缩，想到了老五的那张脸，胸口一窒，丢了剑在太子眼前，太子当即吓得伏地，腔子里的心脏狂跳，大气不敢出。
皇帝坐到了龙床上，一股莫名的怒意涌上心头，“他的事要你管！”
“儿臣该死，儿臣该死！儿臣只是忽然想起昔日父皇说要给老五挑选皇子妃，所以……”
皇帝将将要出口的怒压了下去，“他看中了何人？”
太子连忙道，“他近来遇到一个颇为跋扈的女子，脸都被划伤了还留着那姑娘。”
皇帝拧眉，脸划伤了？他脑中闪过一道破损的容颜，不知为何心悸一波波袭来，叫他难以呼吸，他努力扫去那点影子，道：“哪一家的姑娘？”
“英国公的嫡女。”
皇帝眼眸立刻变得犀利异常，“一个二个都在打英国公的主意？！”
太子赶忙道，“儿臣只是想到老五还未有皇子妃，难得见到他与女子能说的上话，便想着不如趁此机会遴选一些女子，也好过叫他一个人孤单，倒也不必是英国公府的姑娘。”
皇帝掀唇笑了一下，“老五若是想要那女子，让他自己来说，否则，朕会以为，你在借你弟弟拉拢人。”
太子慌忙道，“儿臣不敢，儿臣绝无此意，儿臣知晓英国公一向眼光高，儿臣尚且无福娶他家的姑娘，何敢为五弟求娶，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请父皇给他挑几个服侍的人。”
皇帝审视着跪在底下的人，眼中镀上了一层嘲笑的芒，“兄友弟恭，天家大幸，太子有心了，退下吧。”
太子惶然，恭敬道，“是。”
出了大殿，太子顿时如阴云笼罩，整个人都浸泡在阴暗之中，父皇这是在讥讽吗？
天家大幸，呵！他不也屠戮众兄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