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英国公病倒的消息就从太医那儿传到了皇帝耳中。
得知他中的正是多年前的那个毒，不由愕然。
“为何中毒，在何处中的毒？”
太医恭敬道：“仿佛是府中闯来刺客。”
皇帝沉吟，“什么人竟有如此本事！连英国公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犹记得这种毒发作时的可怕，当年他张榜寻找有志之士为宸妃解毒，未出一月，太医发觉她有了身孕，而毒性也神奇地被压制住，不想毒性最后入了胎儿体内，以至双胎中的皇子故去，只有公主勉强活了下来……
那个体弱的女儿在她死后落了水，终究没有保住，她年纪虽小，却是最像宸妃的人，若是能长大……
皇帝扫去不切实际的想法，心口的闷痛再次袭来，是谁下的毒手，当年，又是谁将毒弄到了宫里。这件事随着宸妃自戕便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这毒再次出现了。
为何偏偏针对英国公。
是程璋？程庭声，老三还是太子，齐王，或者其他什么人？
他有些想不出来，“命人传五皇子，朕有要事要见他。”
不到一个时辰，萧映渊到了，他大约知道皇上要问什么，理了理身上的红绸衫，进入大殿内。
“叩见皇上。”
皇帝坐于上首，手中把玩儿着一根儿嵌了珊瑚的拂尘，一边儿的麒麟香炉中飘起袅袅浮烟。
“英国公中了毒，你去查查是何人所为。”
萧映渊道：“是。”
皇帝眸子深邃，道：“务必要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你带太医院院守去英国公府，兴济寺的事儿暂且往后推一推。”
“是，臣一定尽心竭力。”
皇帝静默一瞬，道：“英国公所中之毒与……与宸妃相似。”
萧映渊蹙眉不语，皇帝视线再次落在他面上，像是在怅惘什么，“不知背后之人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臣先去查查再说。”萧映渊垂目，对他提到的宸妃不以为意。
皇帝收回视线，慨然道，“英国公此番只怕难以熬过，朕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
……
顾疑月在张氏看完英国公后，拉着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娘，毒肯定是五皇子下的。”
张氏惊骇，“他下的？”
顾疑月面色凝重，“他用娘还有张家威胁我，让我给他制药，张家暗地里攀上了太子，而且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张氏追问，“五皇子说的？”
“嗯！还有，咱们院里有五皇子的人，咱们得把人找出来，等我爹好了以后，我就告诉他所有的事儿，让他想办法，这回他对我爹出手，说不准下回就是咱们！”顾疑月暗恨，不能放过他！
张氏神色变了又变，道：“好，我知道了，我来查这事儿，不过你怎么知道咱们院里有五皇子的人。”
“两个嬷嬷为难我的事儿，他都知道。”
张氏神色凝重，“你何时与他见的面。”
“昨晚上。”
“他来找你了？找你做什么？”张氏急问。
“他之前不是说他有个朋友需要我医治，他那朋友所中之毒和我爹的一样，我怀疑他是为了逼我尽快做出解药来！”
“朋友？”张氏喃喃，“世间还有中这种毒的人吗？”
“娘你见过这种毒？”
“没有，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受这份苦楚，你能治好吗。”
“不太容易，还需要其他一些药。舅舅他们最近可有来信。我看医书的时候看到几味珍贵的药材，想着让舅舅他们给我弄来，不知道什么才能到。”
“要不我再去给你舅舅他们去封信？”她现在对她的医术多了几分信任，能将国公爷身上的毒压住，可见在药王山上没有白浪费时日。
顾疑月凑过去低声道：“我等会把药方写下来，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谁会动药方，或者将药方传出去，这样就可以把五皇子安插在国公府的人给拔掉。”
张氏看她一眼，点头，“好。”
“娘你可以机警点。”
“知道了，你放心。”
顾疑月去屋里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声音，将药方交到了母亲手里，然后便继续回小厨房熬药。
到了傍晚，顾钧回府，得知叔父身上的毒暂被压制，一向沉着的面上也多了几分不敢置信，“阿月竟有这样的本事，往日丝毫不见她提及。”
“可不是，这丫头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那章太医说她用药十分大胆，用的都是大毒之物，她为了叔父用药，还骗我和三叔说二叔喝的是甜汤，若她一开始说是自己熬制的药，我是死也不会叫她给叔父喝的。”
顾钧一下想到她用毒伤了永安侯世子的事儿，真是小瞧她了。
“看来药王山上她真的学到了不少本事，往年里我还以为她只是去那山上玩儿呢。”顾铭语气里多了几分兴慰。
“叔父这儿你照看着，我去问阿月一件事儿。”
“哎！大哥……”
顾钧疾步往东跨院走。
顾疑月正在厨房继续摆弄药材，忽听到顾钧喊她，忙扭头放下手里的柴火。
“大哥。”
“还在熬药？”
“嗯。”
“这回多亏了你。”顾钧道。
顾疑月摇头，“我爹身上的毒还没解呢，还要等药来。”
顾钧拧眉，“你可有把握治好叔父？”
“嗯，还需要西南的一味药材，我已经去信给我舅舅了，想必不日药材就能到。”
“那就好。”他道：“我去见了五皇子，他不承认是自己所为。”
顾疑月立刻细眉拧成绳，“他撒谎！下次叫我遇见他，我非毒死他不可！”
顾钧吓了一跳，知道她性子鲁莽，但没想到她这样大胆，“你别胡来，叔父那儿我再问问，万一不是他呢？”
“怎么会不是他，他那么坏。”
“好了，这事交给我，叔父的药就交给你，你要仔细些。”
“嗯，知道了。”
顾疑雪从厨房走出来，“大哥。”
顾钧点头，“你看着阿月，不要叫她胡来。”
顾疑雪瞟了一眼顾疑月，“我哪里管得住她。”
“你看着她，寸步不离。”
“大哥这是看犯人呢。”
“只要你不要节外生枝，我就不让雪儿看着你。”
“知道了知道了。”
顾钧走后，顾疑雪语气了有几分忌惮，“你本事这么大……想没想过，给我下毒？”
顾疑月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多亏你提醒！”转身进了厨房。
“顾疑月！”顾疑雪看着她的背影喊道，“你要是敢给我下毒，我就告诉爹。”
“告诉爹有什么用，爹是会解毒还是会看病？”
“你，你要是真的给我下药，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不帮你熬药了！”
“用不着。”
顾疑雪进了厨房，蹲在她身边，道：“你可不能对家人下手，父亲那个脾气你是知道的。”
“这会儿倒提家人了。”
顾疑雪冷笑道：“往常当你是家人，你也不稀罕。”
“那当然。”顾疑月没觉得自己做错，“你和爹还有薛姨娘才是一家人，我和我娘算什么。”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再说话吧。”顾疑雪道：“你只羡慕别人有的东西，却从来不看自己有的。”
“那你呢？”顾疑月意有所指。
“我有什么。”顾疑雪抿唇，想到程竹声眼中晦涩无比，偶尔遇到，他也站在远处再不上前，他年纪到了，只怕成亲的事也要提上日程吧，道：“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顾疑月见她难得低落，道：“你和程竹声怎么样了？”
“两家旧相识，你不都知道？那你与程庭声呢？”
“他？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顾竹声又有什么关系。”她淡淡道。
“你失恋了？”
“什么？”
“你和他吵架了？”
“怎会？药煮好了吗？”
顾疑月掀开药罐子，往里面加了几味药材，“你们也到年纪了，你若是觉得他好，可以主动争取，我瞧他对你挺上心的。”
顾疑雪沉默一瞬，笑了笑，道：“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个人，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吗？”
顾疑月简直惊讶，像是不认识她了似的，“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她不是一直想嫁入皇家吗？
顾疑雪似嘲似笑，道：“我若是有你这本事，我就一个人过，想怎么过怎么过，男人是靠不住的，两心相许又如何，高门又如何，不管怎么样都有受不完的委屈。”
“程竹声他说了什么还是他移情别恋了？”顾疑月狐疑，难道说她身上也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
顾疑雪心梗，往炉膛里添了些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什么都有。”
“比如倾国倾城的美貌？”
“……”顾疑雪抿了抿唇，道：“除了这个。”
“比如智谋心机？或者是贤良淑德的性情？”
“你是没有多少脑子，至于性情，贤良淑德也没什么用，我看你过得逍遥得很……我永远不能像你一样，哭了放声哭，笑了大声笑，我从来不能……”
“你居然羡慕我？”她突然变得这么感性，她还真有点受不了，听着药罐中的药汤，“你要是想大声哭想大声笑，找片地不就成了……”
顾疑雪道，“是，我只能找个地方哭笑，如何能与你比。”
“你这是嫉妒我？还是抱怨我？”顾疑月瞧她，道：“你若是受了情伤，我可以让你一回，但若你是为了埋汰我，叫我难受，那就出门左转，不送！”
顾疑雪冷笑，“用不着你让，就凭你这脑子！”
“我脑子再不好，你也没占上风，可见你比我还不如！再添点火！”
“哼。”顾疑雪冷笑一声，往炉膛里塞了几根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