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戒备区带着冬天透骨的凉意。
司酒酒跟陆栖羽快步穿行在街区间，一路往戒备区东门走去。
偶尔有人逆行匆匆跑过，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路上穿着巡逻队服饰的人明显比平时多，不时能听到他们呵斥驱赶行人的声音。
才靠近下三街，气氛就越发凝重了起来。
本就因为晶体症变得荒凉的街区，这时显得更加死寂，房屋几乎无一例外地门窗紧闭，地面墙上，到处都是血迹。
晶兽的尸体就三三两两地伏倒在街上，死去的人就夹杂在其中，看起来残酷又虚幻。
司酒酒觉得迈出去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还没缓过神，路旁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显然察觉到她比陆栖羽弱小，毫不犹豫地直扑向她。
司酒酒本能地退后，旁边的陆栖羽也迅速上前，短剑红光掠起，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黑影惨叫一声，便重重地飞跌了出去。
司酒酒这才看清，那是只猫一样大的晶兽。
这是她第一次在戒备区里看到晶兽。
刚开始东三街闹起来时，也只听说是晶兽潮侵袭东一区，外面有人往里跑，把晶兽带进来了。
可没说过，跑进来的晶兽有这么多。
司酒酒都不敢想戒备区之外，直面晶兽潮的东一区会怎么样。
“没事吧？”
见她愣在那儿，陆栖羽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司酒酒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又被一阵吵闹声打断。
两人同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声音似乎是从街区的另一边传来的。
“去看看！”司酒酒目光飞快地掠过路旁一具被晶兽撕咬得残缺的尸体，又迅速收回，摸了摸手腕上的手环，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陆栖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从街区的另一边绕过去，便已靠近戒备区的东门，两人赶到时，吵闹声也越加激烈，远远就能看到东门附近，三个巡逻队的人正在围堵一个衣衫破烂的人，那人满身是血，握着根铁管不断格挡，可即使挨了打，也始终没有挪开，只拼命地护着身后抱成团的一老一小。
司酒酒一眼就发现，这人她还认得。
是之前跟着晏林来换药，那个总把“谢谢司小姐”挂在嘴边的小青年。
这时小青年已经明显有些不支，巡逻队的人下手毫不留情，拿的又是锋利的刀剑，夹攻之下，很快又在小青年身上留下了几道伤口，眼看就要直取要害。
被小青年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吓得在老人怀里尖叫了起来。
“陆栖羽！”
没等司酒酒叫，陆栖羽也已冲了出去，一剑挑开快要刺中小青年心口的刀，顺势一挡一推，将逼近的巡逻队三人重新拦了回去。
那三人似乎格外激动，还要再攻，但陆栖羽的剑明显更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剑尖已经带起星点血花，最后悬在了其中一人眼前。
三人都是一惊，摸着脖子上被划出的浅痕，被迫停了下来。
死里逃生的小青年这时才回过神：“……司小姐。”
司酒酒走过去，看了他一眼，确定没有大碍，才转向巡逻队三人。
陆栖羽放下了剑。
那三人显然也认得司酒酒，看她挡在小青年身前，脸色都不大好看，当中一人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司小姐，这事跟你没关系。”
“他是我朋友。”
站在后面的巡逻队员显然更激动些，脱口而出：“不管是谁，我们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们！”
“为什么？”司酒酒微微蹙眉，回眸扫了一眼身后的人。
小青年脸上也有些悲愤，却没有吭声，而被他护着的两人，那老人只死死地搂着小女孩，满眼惊惶。
“还能为什么？就是他们！要不是他们把晶兽引进来，我二哥他们就不会死！”那巡逻队员说着越发激动，握住刀就要往前冲。
陆栖羽剑尖一抖，又抵住了他的咽喉。
小青年喉结微动，闷声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那种情况下，谁还分得清该往哪跑？我们的人也都死了！”
“那是你们活该！”
“你说什么！”小青年也被激起了怒气，往前冲了一步。
司酒酒迅速拉住他，又硬是往两方中间挡了挡。
“这明明是晶兽的错！”
巡逻队的人不服：“要不是他们，晶兽根本进不来戒备区！”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晶兽吗？就算没有我们，它们早晚也会冲进来！”小青年眼都红了，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司酒酒几乎拉不住他。
“那也不是现在！”巡逻队的人情绪也在崩溃的边缘，更听不得这些，被陆栖羽指着咽喉的那个更是不管不顾，一手抓住剑刃就要往前冲。
陆栖羽也没想到这人会不怕受伤，左手迅速往他手腕上一扣，把剑抽回，又将人推了回去。可那巡逻队的人已经失控，就直盯着要往小青年身上撞。
陆栖羽只能下重手，短剑收起，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带一扭，硬是把人压住了。
司酒酒也用力地拽住了小青年，没让他再开口。
巡逻队剩下的两人看到同伴被制住，都有些急了，都想往前冲，陆栖羽却没放手，左手一挥，银白光剑指向手中扣住的人，带着分明的警示之意。
那两人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最初开口的那人脸色越发难看。“司小姐，这根本与你无关，你何必多管闲事！”
“但我既然遇上了，就不可能眼睁睁地放任你们杀人。”
巡逻队的人咬住了牙，看着被陆栖羽压制的同伴，最后又把视线转向那小青年，好久，才硬挤出一句：“让他们滚出戒备区！”
小青年却没有动，似还有不甘。
司酒酒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他才扭过头，走到那一老一小跟前，小声道：“我们走。”
那老人早就吓呆了，这时才颤巍巍地点头，牵住小女孩的手。
小青年回头看了巡逻队三人一眼，又看了看司酒酒，才跌跌撞撞地往东门走去。
老人便带着小女孩跟在了后头。
等他们快要走出东门，陆栖羽才放开了手中的人。
司酒酒：“抱歉……节哀。”
巡逻队的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些不忿地看了一眼东门，扭头离开。
司酒酒也知道，自己的话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会让步，只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过陆栖羽。
深吸了口气，她看向陆栖羽：“我们出去？”
陆栖羽的目光依旧澄明而温和，让人安心：“好。”
·
出了东门，外面看起来比下三街更是惨烈。
晶兽潮似乎已经退去，只有零星负伤的晶兽还在负隅抵抗，往往一冒头，就会很快被剿灭。
越往外走，路上的尸体就越多，有数不清的晶兽，也有不少人，有的已经是残缺不全的尸块，也有满身鲜血不知死活的，沙土废墟间几乎都被血染红，映着天边阴晦的浮白，仿佛一幅没有尽头的地狱画卷。
两人很快就追上了小青年。
他这时也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看到司酒酒二人，目光还有些凝滞，半晌才低声道：“刚才……谢谢司小姐。还有这位大哥。”
“你们现在回广场？”
小青年看起来也茫然：“应该是吧……晶兽好像都解决了。”
“晏林他们呢？”
“我不知道……”小青年眼眶又红了，“半夜突然一大群失控的晶兽冲进广场，好多人连精神攻击都抵抗不了，晏林哥带着人顶上去，也挡不住多少，当时就死了好多人……”
只听这点描述，就足以想象当时的惨烈。
司酒酒心里微沉，没有再追问。
几人就这么沉默地走进那片废墟。
这里的人要更多些，但四周也更惨烈，还活着的人穿梭其中，也像是行尸走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默。
小青年要带着那一老一小去找人，司酒酒跟陆栖羽也就没再跟着他，只是依着上次来找晏林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看到的却都是陌生的面孔。
大部分人都带了伤，正沉默地处理着伤口，他们走过，也没人在意。
直走到上次经过的那废弃饭店，司酒酒才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走近了，那人也认出了她，脸上却是跟小青年相似的茫然：“司小姐？”
“你知道晏林在哪吗？”
那人往前头指了指：“应该在青娅姐那，他脚上被晶兽咬了一口，差点把半只脚咬没了。”
司酒酒心里又是一咯噔。
“谢谢。”
·
晏林确实在当初青娅试药的屋里。
司酒酒二人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给他们开门的青娅身上也都是血，脸色白得吓人，看到他们非常惊讶。
“司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司酒酒：“我听说晶兽潮袭击东一区……”
青娅目光一黯，把他们让进屋里。
两人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晏林。
人倒是醒着，脸上却毫无血色，左腿上鲜血淋漓，大概是痛得厉害，额上全是汗，看到司酒酒，也只是眨了眨眼，说不出话。
屋里还有个十五六岁面生的少年，正蹲着沙发边上在给他处理伤口。
司酒酒拿出了好几瓶药剂，递过去：“特效止血药和解毒药剂，能用的都给他用上。”
那少年这才抬头看她，漂亮的双眼在看到那几瓶药剂时就亮了，毫不犹豫地接过去：“谢谢姐姐！”
青娅这时也跟过来了，陆栖羽问：“昨晚是什么情况？”
青娅之前就见过他，但没有打过交道，这时听他发问，看了司酒酒一眼，才认真地回答：“最开始是晶兽失控的精神波动传来，我们反应算是快的，但最初只以为是几只失控的晶兽，晏林也没带多少人，结果大批晶兽突然冲进广场，晏林他们也拦不住，直接就乱了。”
“当时晶兽太多了！”那少年忍不住插话，看起来还心有余悸。“几乎比广场上的人还多……疯了似的到处咬人……”
青娅点头，微微垂眼：“太多了，四面八方都是，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后来还是晏林硬把人一点点聚起来，才勉强挡住。但杀了一波，又来一波，一直熬到天亮，才逐渐减少……”
喝下的药剂逐渐起效，晏林的气息稳了些，终于虚弱地开口：“但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司酒酒一惊，下意识看向陆栖羽。
陆栖羽却显然并不意外，低声给她解释。
“晶兽一旦大批失控，形成晶兽潮，异常的波动就很容易辐射周遭。这一波大概还是最弱的。”
屋里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最后先开口的是青娅。
“司小姐，我们想求您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卡文的我弱爆了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