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走出试镜房间，陈越已经在外面候了好久，忙问：“怎么样，怎么面了这么久？”

本来以为就是走个流程的事，没想到沈默居然足足在里面待了半个多小时，陈越那是越来越不确定。

见沈默神色黯然，欲言又止，陈越心底知道凉了，但还是安慰道：“没事，不演电视剧也行，咱本来就攻电影。”

沈默闻言，表情忽然一变，露出个得逞后明亮的笑：“谁说不演了？熊导让我空出下个月档期。”

陈越见状愣了下，不过立刻反应过来了：“臭小子，玩儿我呢。”

“走，哥。”沈默拍拍他大臂，潇洒得很：“准备回草城，拍电影去！”

其实周呈润这角色，要是今天没正巧碰上姜德林来，沈默真是觉得悬。

果真，这圈子里像自己这种没名气没作品的演员，要不然靠资本，要不然靠关系，二者都没有，那就只能企盼闯上个螺纹大运，一切靠命了。

沈默越想越有些庆幸，同时也寒心。

他庆幸的是自己复出后这短短几个月可谓是赶上时运，走得顺畅，勉强能清楚未来的道路。

而寒心呢，则是想到圈内其他演员，比自己优秀却未被发掘的可以说是不在少数，他们怎么办，他们靠什么？

夜晚，沈默总算得到了裴铭的消息，将他从白日里的情绪中拉离出来。

他说他在德国，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

沈默没细问，对他来说，只要裴铭回了消息就好。

裴铭却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沈默犹豫了一下，接了。

一开始，两人还挺相顾无言的。

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视频通话，沈默还没看见裴铭的人，光听见声音，脑袋里就已经自动浮现前几天晚上那顿饭局上对方蕴着隐忍火色的眼神了。

露脖子舔嘴唇的，说起来沈默都得夸酒醉后的自己一句能耐，胆挺大啊，人就看你两眼，怎么还自个儿孔雀开屏挑拨起来了。

想着，他顿然窘得不行，看都不敢朝屏幕看去，只把手机直立着，然后趴在床上低头假装看着剧本。

裴铭那边自然也没那么好过。

那晚他不止冲了一个冷水澡，躺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便会立刻浮现出那白皙间透着粉的脖颈，线条细腻而清晰，黑色毛衣的扯弄下隐约露出两三秒深深的锁骨窝。

还有覆着白沫的，透着水光的唇。

还有，半阖着水汽氤氲的眼，拉着自己手往□□去的那句“哥，帮帮我……”

裴铭最终不知在几点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时被褥里已有一处湿润。

此刻的他以视线临摹着屏幕中的沈默，眼神越发晦暗。

朝思暮想多年的人好不容易近在咫尺，若不是工作在几月前早已定好，裴铭真的不愿意出这趟差。

他看了眼时间，国内已是晚上十一点。

沈默那边刚洗完澡，穿着身白色睡袍，奔波了一天后躺在床上，是越趴越舒服，整个人都瘫软得不行，眼睛盯着剧本聚精会神的，生理上却没意识地打了个哈欠。

“困吗？”裴铭的声音沉沉：“困就睡吧，明天还得坐几小时飞机。”

沈默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莫名心安，他总算是压下心中那份羞耻抬头朝屏幕看去了。

屏幕中，裴铭坐在一扇落地窗前，东一区下午的阳光倾洒在他身后。

与自己不同的是，裴铭身着一件黑色衬衫，许是在酒店休息的原因，衣领并未紧密扣好，而是由上至下解开两颗，胸脯处的肌肤露出，是那种常年爱好户外运动的蜜色，随性撩人。

只一眼，沈默如同触电一般地又放下了眼皮。

他大脑空白地盯着床上的剧本，回答道：“我不困。”

他其实想说，我们多打一会儿视频，再多一会儿。

没说出口，屏幕中的对方却轻声说了：“那我们再多聊一会儿。”

沈默霎时一阵红霞飞上耳尖。他不敢抬头，就佯装仍在看着剧本似的应道：“好。”

哪知对方继续道：“可以抬头么？”声音缓缓的，好似能蛊惑人心：“可以，让我看看你么？”

沈默闻声僵住了，好半天，涩涩出一句：“可以。”接着便竭力握住心中四下跳撞的小鹿的角，想要使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

可他哪里从容得了？

单是隔着千万里的飞行距离，隔着七个时区十四个小时，隔着冰冷的屏幕与那人四目交接一眼，他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

然这面人脸红得像泛着清香的水蜜桃，通过视频传送到另一个人屏幕上时，倒也没那么明显。

裴铭的注意力，事实上早已被沈默的其他夺走。

本是趴着的沈默因抬首而调整了下姿势，浴袍被蹭得半掩不掩，直袒露出一片雪白胸脯，俯视的角度看去，还着一条浅浅的，若隐若现的沟壑。

裴铭的喉间一紧，他本垂放在椅背上的手无措起来，指尖摩挲，越发燥热，他合拢双手，摸向冰冷的金属表带。

眼神在那张无数个深夜里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面孔上游走，而那几寸之下浴袍下的旖旎又不停穷追上他的视线。

裴铭忍不住低唤了声：“小默。”

沈默如鹿般清澈的眸跟随着眼睫轻轻颤动：“嗯？”

听到好似闷哼般的那声回应，男人的掌不由地攥起，隐忍似的。

他本抉择了一整日，此刻终还是问出了口：“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默闻言，耳畔瞬间像迸了花火，屏幕也跟着烫人起来。

他的心思飘忽着，眼神却假装着淡定，神色不禁有些别扭，但还是道：“记得。”

裴铭说的，是那晚自己出格的挑拨动作吧……这样被对方问及，沈默此刻真的很想找个地缝将自己塞进去。

他百般羞赧间，殊不知后面更为出格的一段已被自己全然忘记。

而裴铭闻言则瞳间一震。

他刚想要继续说什么，却听对面接着道：“哥，我不想瞒你……”

裴铭止住自己的话头：“什么？”

“其实我当时……”沈默看着屏幕，壮胆似的，一刻也没移开眼，“是故意的。”

语罢，他看着对面的裴铭没有动作，就那么和自己相视着，于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继续道：“我没醉……不对，醉了，但没醉到那种地步……我，我都是故意的。”

他越说，声音就越不由地放小，再放小，头也朝旁边偏去，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接近于一阵风就能把话吹走的地步。

裴铭却还是听清了。

沈默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拉扯衣领的，他是故意和自己四目交接后舔唇的。

他是故意跟着自己去厕所的，他是故意，故意让自己帮他……

而他此刻也是故意，告诉自己他是故意的。

看着屏幕中那双因夜逐渐深了而湿漉漉的眼，裴铭只觉得心中什么东西被叮的一声唤醒了。

空荡的房间内，他的呼吸逐渐清晰又急促起来。

“嗯。”他忍下燥热，轻声道：“不早了，睡吧。晚安。”

有些突然，沈默只呆呆地哦了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回来，下一瞬，便见电话被咚地一声挂断。

他出神地看着跳回聊天界面的屏幕，直到屏幕暗下，出现自己的倒影。

裴铭的这个回应……是什么意思？

嗯一声，就完了？

沈默觉得自己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然而他好像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反应究竟是什么。

夜色渐浓，他只在耳畔回荡着男人的那句“晚安”，最终郁郁寡欢地睡去。

然而万里的平地距离之外，跨越了半个地球的异国，男人的神色终从隐忍到放肆，记忆中的脸庞那样的令他思念，令他痴醉，令他甘自沉沦。

最终宣泄。

-

第二日醒来之时，沈默将脑袋埋在被子中许久，不愿面对事实。

自己昨晚上都和裴铭说了些什么……

真是疯了。

这叫他以后还如何和裴铭正常相处？

毕竟你把对方当朋友，朋友却想着法子地朝你开屏，想要钓你，是个人应该都想问一句这是正常朋友吗？

沈默挣扎着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本想拿起手机编辑一些苍白的解释挽救一下，却不成想，一打开便看见裴铭已经发来的消息。

8:23

【Le cerf：早安】

【Le cerf：昨晚的那件事，等我回来】

【Le cerf：早饭帮你定了份粥，醒了记得跟陈越说一声，他会拿来】

沈默愣愣地看着手机。

其他的话他全然读过一遍就罢，唯独那句“等我回来”，他紧紧盯了好几十秒不放。

这是，什么意思？

沈默呆坐在床上，直到手机从变暗到息屏，丝毫没有要移动半分的样子。

半晌后，他猛地站起身子，四下扫了一下，从不远处的茶几上捞了瓶水，咕隆咕隆了好几大口。

放下瓶子，他又打开手机屏幕，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眼。

接着，退出去，点开了和陈越的聊天框，照常甩下不知道第多少句“醒了”。

锁屏，又捞起茶几上的水咕隆几口。

这次缓了几秒后，开屏，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打着。

下一刻，凌晨的欧洲，昏暗的酒店套房中，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

屏幕之上——

【黑犬：好。】

【黑犬：那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