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吗？你们从秀场出来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啊。所以你们不是爱人吗……”J摸摸下巴，做怀疑状。

沈默那晚的记忆虽说被弄得有些混乱，但至少什么没做过还是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接吻？

怎么可能，他和裴铭离那份上还差远了好吗……

得到沈默斩钉截铁的否认后，J只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真看花眼了。想想那晚自己和V杂志负责人许久不见，再次重逢聊得有些过火，离开秀场时零点已过。

古堡在郊外，加之那天又是平安夜，走出正门时已经没有几个人影在。

因此，好不容易在茫茫夜色中瞥到两个身影，说不多看两眼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一开始，J只一扫而过地晃了眼，高低他的身份也比较特殊，若是被哪个认识的人对上眼了，那必然免不了又是一顿交谈，回酒店的进程又只能延缓。

然而就这一眼，他的下巴顿时就合不住了。

那俩人，站在路灯下面干啥呢？

怎么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脸贴脸的，该不会……

J立刻心领神会。

圣诞夜接吻，很典型的浪漫。

毕竟多看了两眼，他的职业病此时也恰到好处地犯起来了。

嗯……这两人看起来外形条件都很不错。

相隔甚远，五官且先不说，但就单说那身形吧，高的那个约摸有一米九了，宽肩窄腰，即便远远望去也难以模糊其强大气场。

奇特的是，在这等卓绝的条件前，稍稍低了半个头的那位竟然也丝毫不显逊色。

比例一等一的优秀，长胳膊长腿的脑袋又小，一眼望去，近似八头身。

嘿，还挺眼熟的。

或许是今晚的哪位模特。

就在J啧啧称奇上评下评的同时，那两人终于在路灯下拉开了点儿距离。

随即，一辆黑车适时驶至他们身前。

应该是要分开了。

J不知怎的，八卦心上涌，硬是站在原地想要看完二人道别的全程。

谁料这越看吧，适才心底的那份熟悉感就越发强烈。

直到其中一位转过身来，J的熟悉感顿时直接爆表，惊讶顿时具象化到他乱飞的五官之上。

OMG！

这不是沈吗？！

说时迟那时快，J脑袋都还没接收完全这个信息，身体就已迅速地走位到另一侧，极力地想要看清沈对面那位气场强大的男人长相。

这一看，又是一口凉气倒吸。

那张脸，他也很眼熟啊！

是沈国家的著名演员，自己还曾在国际电影节上和他见过几次面。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是上次为沈在海城预付账单的那位！

……当时沈不是说他们只是朋友吗？

想到方才的场景，又联想到自己曾经学习到的东亚人含蓄的文明，J恍然大悟似的摇头。

朋友。

见鬼的朋友。

哪对朋友会在圣诞夜热吻的！

-

沈默的思绪从那段对话中飘回，唇角不知何时已挂上一抹浅浅笑意。

J误会是误会了，想来应该是他当时的角度问题，才会错看成自己和裴铭在接吻……

再度想到裴铭，沈默仿佛又回到那个圣诞夜里，置身那个古堡中，那扇洒满月光的窗前。

仿佛又轻轻被那人拥在怀中，木质香萦绕鼻息。

一句“圣诞快乐”，一句“生日快乐”。

分明简短的话语，却让他顿然缴械似的。

其实那样瑰丽的夜，彩灯漂浮，沈默曾在梦中见过许多次。

梦里他还是小孩，八九岁，讨厌圣诞，讨厌生日，不懂什么是喜欢，更不懂什么叫被爱。

直到后来，梦里的他逐渐长大。

十六岁，行走在冬日的街头。

同样的圣诞夜，同样的下雪天。

前方似乎一直有一个身影，背对着，却从未走远。

沈默一步，他一步，好似刻意地陪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忽地，一朵雪花清晰地从眼前飘落。

分明是漫天的白绒，沈默却好像唯独能看见这一朵。

雪花落地，再度抬首，一棵圣诞树凭空般生在路前。

沈默停下脚步。

前方的身影也一同顿住。

沈默伫立着。

他的目光轻轻放在那棵圣诞树上，从顶端金色烂漫的灯带，再到腰身绚丽的五彩小球。

最后，滑落至树下纷杂堆放着的系着丝带的礼物盒。

他下意识数了数个数。

十二个。

和记忆中的一样。

几乎是同一刻，前方的身影缓缓行来。

梦境中，无法窥得他的面孔。

但沈默只觉熟悉，熟悉得令他陡生的情绪瞬间安定。

他望着那身影，突然很急切。

急切地想要看清什么。

然而，越急切，那身影仿佛就越模糊。

甚至忽然好像整个梦境都开始坍塌。

不知怎的，在这一瞬间，沈默的视线竟离开了那身影，朝旁望去。

一旁，是那棵圣诞树。

装扮华丽的圣诞树，和八岁时在客厅见到的那棵一样。

此刻那树竟然也摇摇欲坠。

灯带飘散，礼盒四处翻滚。

倏地，一只手紧紧覆上沈默的小臂。

一瞬间，崩塌停止。

沈默愣愣回头，身影变得熟悉。

“Joyeux Noel.”

“小默，圣诞快乐。”

……

沈默第一次做这个梦，是World刚解散一年时。

他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好像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圣诞已经不再排斥。

后来的几年做过许多次同样的梦，梦中人的面孔从模糊逐渐清晰。

说起来，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沈默看向手中下意识打开的聊天框，屏幕底端方形的编辑栏中，“新年快乐”四个字静静站立着。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

待与唐女士的会面结束，再过几个小时，新年便会到来。

沈默心中的枝蔓却从此时就开始绞缠。

他忽地又想起J的那句——

“你们不是爱人吗？”

爱人。

什么样的才能叫做爱人呢？

沈默不知道具体答案，但他总觉得自己和裴铭这样的，还不算是爱人。

只是牵手，只是拥抱。

没有接吻，没有互道心意，没有……

总之没有的比拥有的多太多。

而且，即便是拥有的已不算少，沈默却仍还担忧着许多。

这次的热搜事件，令他开始有意识地回望过去的几个月。

从被传绯闻，到《选我》，再到如今。

这几个月里，似乎裴铭的每一次“危机”都与自己有关。

相反，裴铭却为自己解决了一个个难题。

在爱上，十八岁的沈默可以大方又坦然地向爱人发出那句“我喜欢你”，但此刻二十七岁的沈默不能。

他不想爱得太自私。

他觉得自己理应为爱人考虑。

他害怕自己再次成为拖累。

就像曾经和妈妈在一起时一样。

想着，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刹，接着退出了聊天框。

下一刻，一道声音将失神的沈默拉回：

“沈先生，就是这里了。”

沈默抬首，眸中的情绪转瞬便完美隐藏。

朝华人司机轻声道谢后，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目光接触到眼前建筑的霎时间，沈默的瞳孔不由一缩。

这是座……城堡？

这座建筑外形与圣诞大秀秀场的古堡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更为古典华丽。

看得沈默不禁愣神。

……米兰，这么多城堡的吗？

还未待他做出下一步反应，正门走出一位显然是管家类似职务的女士。

她微微一笑，分明是欧洲人面孔，开口却是流利的中文：“沈先生，请进。”

沈默尽量压下心头顿生等的惊诧，回以颔首，接着便抬步同她进入。

奇怪的是，城堡外表看起来极具中世纪风格，走进却是简洁优雅的现代装潢。

沈默跟在女士身后，在城堡交错的走廊中穿行着，大约五分钟后，终于来到一扇半阖着的门前。

女士停步，转首朝沈默伸臂示意。

沈默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却犹豫了一瞬是否要敲门再进。

不虞就在这一瞬后，微掩着的门竟被从里轻轻拉开。

毫无预料地，沈默和门内的小男孩对视。

男孩看模样最多不过十岁，一头微卷的棕发显得乖巧。

似乎是混血，眉眼轮廓分明，但五官总体带着无法忽视的亚洲人的特征。

诧异间，男孩轻声用中文问：“你是沈先生吗？”

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沈默心中顿生一种熟悉之感，却找不到源头。他点头：“是的。”

男孩闻言，便将门拉得更大了些：“请进，我妈妈正在等您。”

妈妈？

沈默疑惑了。

男孩的妈妈，是唐巧月女士？

不对，以唐女士的年纪，怎么会有一位这样年幼的孩子呢？

况且，唐女士似乎并没有子嗣。

至少已公开的信息中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小默的内心迷茫只是暂时的，回国后马上就能说清楚确定心意正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