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好不容易等到谢春华出门学会，简纯坐车赶到KTV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临江的人没有夜生活，路上的车辆也不见许多，KTV这条街已经算是相对的热闹。
可简纯几乎没进过这样的场所，下车便看到店门前蹲着两个抽烟的男人，朝这边看过来，让她却步。
她低头给程梦之打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
就在她打算拨出第二个时，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诶，你不是上次那个当着我的面拐走江易白的人嘛？”
这人留着寸头，一手提着便利店带出来的瓶酒，碰得叮当响，空手插兜，举止间有些吊儿郎当。
可这人的年纪看起来又和她差不多大，简纯后退一步，对他的话有些茫然。
“去年暑假，小黑巷，你突然跑出来打断我和江易白。”
男生又提醒。
“啊。”简纯轻叹，“抱歉，路灯太黑了，没认出来。”
男生抬头看着锃亮的路灯就在头顶，摸了下鼻子，“行吧，你也是来给江易白践行的？”
“嗯。”简纯点了下头。
“走吧，我带你进去。”
简纯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在包厢前他突然停了下脚步，提醒道:“里面人多，有点吵。”
简纯抬头看着他，“好的，谢谢。”
寸头男生轻咳一声，“主要是你看起来……跟里面的那些人不太一样，怕你适应不了。”
“……”简纯愣了下，“好，谢谢。”
“不客气。”
门一开，里面的热闹哄笑声争相泄出，占据了简纯所有听觉。
包厢很大，红红绿绿的风交错旋转射下，强烈却不刺鼻的香薰味朦朦胧胧罩着里面的空间，甚至在这个距离看不清里面的人。
“临中的在那边。”
寸头男生给她指了指右边的方向，她找过去，程梦之正拿着手机往外走。
“纯纯！”程梦之看到简纯，“我正要去接你呢，这里太吵了我没听见铃声，对不起昂。”
简纯说没事，刚坐下，就听见旁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不玩儿。”
她猛地转头看去，一盏灯刚好打在江易白身上。
也许是光，也许是他面前空掉一半的酒瓶，双颊微红，眼底也微醺，整个人盈着迷离。
“江易白你都要走了连个游戏都不玩儿，不够义气哈。”
“就是嘛江校草，你走了我就少了唯一的竞争对手，这可怎么办啊——”
“江大校草是你能比的嘛？你要说一声出国，小包间都坐不满吧？”
“滚滚滚。”
……
好多人简纯没见过，但能猜出是江易白在实验中学同学。
那些人和江易白谈话间的熟稔是在文二班所没见过的。
即便他们拿江易白开玩笑，江易白嘴角也有浅淡的笑意，满满的松弛感。
“那边的同学，你们一起吗？”为首的男生朝这边招手。
江易白也看过来。
程梦之转头问道:“纯，你想玩儿牌吗？”
“我没玩过。”
那个男生又道:“没事儿，我教你啊，我可是高手，带你啊美女！”
江易白踢了他一脚，“别乱叫。”
男生嘿嘿笑了笑。
简纯没有办法拒绝别人的邀请，实中的女生也很热情的教学，很快简纯就上手了。人一多，热热闹闹的，很快就能融入。
有游戏就有输赢，输掉的人选择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女生连输三次后，为首的男生直接抛了一个大的，“柳姐，咱们校草要出国了，不做点儿不让自己后悔的事么？”
简纯的胸口好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往那个女生看去。
被称为“柳姐”的女生脸红着，在他身上扔了个纸团，“什么意思啊你？”
“你真要我说出来。”男生笑道:“当然是表白啊！江校草还没转学的时候，不跟你关系最好了，你没机会，谁有机会啊！”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江易白只是坐在人圈外，对桌上的事充耳不闻。
可这样近的距离，他又怎么会没听见。
简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昏暗的灯光中平淡如水，让人看不真切。
女生被朋友推了一下，全都在鼓励她。
她起身走到江易白面前，每靠近一步简纯的心跳就会剧烈地震动一下，酥麻感带动全身的血液流动，她竟觉得冷。
她不敢看，却又怕错过什么，视线依旧不由自主的跟随江易白。
“江易白。”
女生轻声叫他的名字，他缓慢地掀起眼皮。
女生的声音略有些颤抖，能看出她十分紧张。
“我喜欢你，整整三年。见证过你拒绝了很多人，我也许是其中一个。虽然我不知道你被什么困住，但我希望你幸福。”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和我试试……”
“拒绝。”
女生的话还未说完，江易白先一步给出了回答。
他看着女生，面无表情，周身总有种肆意的云淡风轻，“但谢谢你的祝福。”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女生还是立马红了眼，“那还能做朋友吗？”
江易白，“如果你想。”
“我当然不想！”女生嗓音一下拉大，“我喜欢你三年，当然不甘心做朋友啊！朋友怎么能和男朋友一样——”
江易白叹出一口浊气，“那可惜了。”
女生瞪着他，咬唇往包厢外跑去，好友边叫她的名字边追了出去。
从简纯身边经过时，她看见了女生脸颊的泪痕和不甘心的难过。
某种结局在她眼前上演，简纯一下失掉了力气，双手搅动着白色裙摆。
她想离开了。
一时间，包厢的气氛变得尴尬。
“易白，你拒绝得真狠。你跟她关系这么好，我还以为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
江易白扫他一眼，锋锐的余光让男生一缩，轻咳缓解尴尬。
江易白收起手机，离开了包厢，“出去透个气，你们玩儿。”
“哎——我说刚强，你怎么就不懂他呢。”
寸头男拍拍男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摇头，“江易白就没对谁好过，对女生，那只能叫绅士，只要不扯破那层关系，当朋友他当然不会拒绝，要是一旦说开，啧啧啧。”
男生说话也没底气，“我这不也是怕柳姐后悔么。”
“江易白马上就出国，说不定都不回来了，关系越复杂对他来说也越是麻烦。”寸头男重新洗牌，招呼着重来，“行了行了，不说了，继续玩儿。”
包间内还响着没人唱的歌，还有噼里啪啦的洗牌声，简纯的耳朵里却只有那一句话。
江易白不回来了。
一直都不回来了。
“纯……”程梦之在简纯耳边轻声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听到了吗？”
简纯此刻已经无心想其他，慢半拍地点头，“嗯。”
程梦之捏捏她的手，“要不你去要个他的电话号码？作为朋友，电话联系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
游戏中途，江易白还没有回到包厢。简纯看了门口无数遍，借着上厕所的理由离席，结果在走廊上碰到了江易白。
他倚靠在墙上，一腿曲着，低头玩手机。
简纯按捺住怦怦跳的心跳，想起程梦之的话。
是了，如果这一次她再退缩，可能连江易白一面都见不到了。更甚的是，他的消息也会无从得知。
简纯深吸一口气，靠近，“你不进去吗？”
江易白懒洋洋地抬眼，“差不多。”
“哦。”简纯点点头，“你明天的飞机吗？”
“嗯。”
简纯抿了抿唇，不知说什么，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结束。
江易白看她，“怎么了？”
简纯知道这样的沉默太奇怪，心里一急随意找了个借口，“其实我还有志愿的问题想问问你，还有柳阿姨还不知道你要出国的事。”
江易白:“志愿？”
简纯的头愈来愈低，也愈来愈没了底气，说话都没了逻辑，变得语无伦次，“对，你可以留个电话吗？我想柳阿姨会想知道你的近况，或者报个平安。”
语言中处处是漏洞，细想也充满了目的性。就在简纯以为他要拒绝时，江易白道:“可以。”
简纯倏地掀起眼皮看他，终于松了口气，“好，谢谢。”
“不用。”
记下他的电话号码，简纯握紧手机往走廊深处的厕所走去。
没一会儿，寸头男生出来，“江易白，你怎么还不进去啊？”
江易白道:“心烦。”
“别每次有人跟你表白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嘛，你这福气我求都求不来，”寸头男生道:“对了，那个美女找你干嘛？”
……
简纯好不容易在厕所平复好心情，在程梦之的询问下，她回到包厢。
厚重的门被她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里面的声音立马传出。
“她问你要号码，你竟然还给了，不像你啊江易白。”是那个寸头男生的声音，吊儿郎当的。
江易白没说话。
简纯知道这样不好，却还是忍不住继续听下去。
寸头男生又道:“我刚刚可看到你给她电话号码了，你不是说，去那边之后，就要撇弃这边的一切了么？”
江易白沉默两秒，似是不胜其烦他密集的话，清冷的声音听得十分真切，“我不说假话。”
“你这意思，真是谁也不联系？哪怕是作为朋友呢？”
江易白没再说话，但也懂得他的回答是默认。
不联系，没有谁是例外和特殊。
江易白对她，也真的不过是礼貌而已。
……
手上一下没了力气，门反过来关上，直至再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简纯低头给程梦之发了一条先回家的消息，不等解释多余的什么，她的脚步已经带着她走到店门口。
明明是初夏，夜晚的风仍然带着寒意。
简纯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回家。
路灯一盏一盏的快速闪过，临江的霓虹在她的瞳孔里变得模糊，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轻轻一眨，眼泪如珍珠般砸下。
将她今天特意选的新买的白色连衣裙氲出几块深色，随后如断线般，她埋头肩膀无声抖动着。
一颗还未表明的挚烈真心枯萎在了她的十八岁，对未来满是憧憬的十八岁。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