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紧张刺激的开学考过后，高三整栋楼如熄火的沸水，逐渐趋于平静。

临江中学的传统便是没有周末，周六依旧安排满课表，只是比平时少了晚自习，而相对的，再周日的下午会把自习课补回来，上满整整两个半小时。

作为早已在高二开始实行这个制度的文二班，简纯已经无法与隔壁班听到这个消息时哄响的哀嚎感同身受。

这对她来说，是可以减少被母亲放在眼皮子底下时候的唯一机会。

最近谢春华的脾气明显变差，大概友和男朋友吵架了，每晚都在家里住，也不时刻拿着手机打电话发消息了。

就连简纯的考试进步也只是徒劳，换来谢春华一句轻描淡写的“说了吧，一对一补课的效果就是好”。

……

家里的氛围始终轻松不下来，简纯找了个要去买书的借口提前出门，然后直接去了社区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不大，也不太好找，设立的目的也是为了本社区的人服务。

大多时候，基本都没有什么人来。

不过简纯还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推开门先探头往里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进去。

一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失望落空的感觉。

没一会儿，柳依蓉从洗手间出来，边擦手边问，“话话，今天来这么早，午饭吃了吗？”

简纯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说道：“还没有呢柳姨，下午两点半去学校，路上买点吃就行。”

“你这个年纪正长身体，别亏待嘴巴，”柳依蓉温柔地揉了揉简纯的头发，“待会儿我请客，想吃什么都行。”

简纯客气了两句说不用，偏偏道理不在她的手里，还是不太好意思的点了头，又主动帮柳依蓉收拾起文件。

咨询处的书很多，有时候社区的人也会来这里借书去看，但归还时没有放回原位，导致书架都乱乱的。

让来访者的资料和各种书籍不混淆，就是简纯在这里的打杂内容之一。

不过，她今天心里藏着小心思。

简纯知道柳依蓉所有类型的文件应该放在哪个地方，在整理的间隙，她能够看到文件外壳上贴着来访者的名字标签。

到底了，她也没找到想要的。

抿了抿唇，用一种无意间想起某件事的自然语气道：“柳姨，上次的那个男生转到我们班来了。”

“嗯？”柳依蓉想了想，对上号，“江易白？这么巧，你们以后就是同学了。”

“嗯。”简纯顿了一下，“但我和他没怎么说过话，”

“他性格偏冷，习惯性拒人于千里之外，正常的。”柳依蓉想到什么，从书上抬头，“对了话话，听说你这次开学考进步了，很棒。”

老社区不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三天，再大点的八卦不出半天就能挨家挨户飘进窗户里，谁都知道了。

如果社区里有同班同学的话，就连哪次考试多少分都能做到家喻户晓。

“谢谢柳姨，这次考试只是小测试，代表不了什么的。”

简纯回答得很谦虚，她总是对别人毫不掩饰的夸感到无所适从。

“自信点，在我眼里，你可是咱们社区唯一能上重本的潜力股。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

柳依蓉的话让简纯感到暖心，表面含羞，内心底又更坚定了考大学的想法，竟也产生“万一我真上了重本呢”的期盼。

“他呢？成绩怎么样？”

柳依蓉随口一问，似乎忘了明确讲出名字，简纯回答得像是早已准备好了答案，“587分，在班上排名第二十一。”

下一秒，又觉出不对劲的迫切，补充道：“我在看成绩单的时候，刚好看了一眼他的。”

“唔——”

柳依蓉若有所思地点头，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翻看，又提笔写了点什么。里面也许记载了一些有关江易白的隐私，简纯懂事地看向别处。

柳依蓉没有打算说更多，简纯明白，没有再打探。

算着时间，简纯跟着柳依蓉去吃午饭，在锁门时，一个闷沉的硬物落地声从楼梯口传来。

简纯好奇地扒住扶手往下看，瞳孔微缩。

江易白刚踏上台阶，就瞥见柳依蓉在锁门，重新收回脚，嗓音不高不低，“你们要走还是？”

简纯回头看了眼柳依蓉，以为她要回答，没想到对方冲她抬了下颚，意思很明显。

“去吃午饭。”

简纯有些僵硬地回头应。

江易白点了下头，侧身离开。

柳依蓉把他叫住，“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午饭吧，你是找我有事要说，对吗？”

江易白重新往上看，似乎在考虑。

眉眼隐在额发和周遭的光线死角下，深沉又权衡思量。

同时，柳依蓉已经走到他面前，简纯落后半步，有高个的做遮挡，频繁的偷看才不会被发现。

“吃什么？”

江易白不答反问，柳依蓉明白他是同意的意思，笑容更深了。

“你们俩商量商量，我跟着你们年轻人吃就行。”

说着，柳依蓉把简纯掏到身边，让她站在两人的中间。

简纯的肩膀一下就绷紧了些，连步子都有些拘谨，生怕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男生。

不知道江易白是注意到了简纯的动作，还是怕自己挡着别人，默不作声往外面挪了一步。

简纯怅然地低下睫毛，看着自己的脚尖。

三个人已经走出社区，柳依蓉鼓励式地拍简纯的肩膀，在耳边小声道：“你们是同学，多跟他聊聊？”

带着征求意愿的语气。

江易白走得很慢，也许是为了将就她们的步子，所以迈步子的频率不高，低着头，一言不发的。

冷淡又琢磨不透。

简纯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更别说对江易白。

像是思索了很久，实际只发生在了很短的时间内，开口道：“你想吃什么吗？”

两秒。

简纯看着他的侧脸，没激起任何反应。

不等人陷入尴尬，江易白回神般偏过头，眼皮撩起，“啊。”

“我刚搬来，有推荐的吗？”

简纯很庆幸他没有给出“都可以”“随便”“看你们”的回答，让简纯陷入该如何应对的纠结。

“嗯……”她道：“有倒是有，牛肉面和豆腐脑你更想吃什么？”

“豆腐脑？”江易白看起来对这个食物很陌生，眼尾扫过来，“你很喜欢？”

简纯微怔，“喜欢的。”

“行，就这个。”

江易白嗓音低而淡，漫不经心地下了决定。

简纯的心脏被什么钝器轻轻戳了一下，颤栗感蔓延到神经末梢，抬手佯装挠痒般的揉了揉发烫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