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房间内有了两个人的体温，似乎也变得暖和了起来。
顾心安打开盒子尝糕点，顾青青便拿笔在他桌上的纸上写写画画。
顾心安的字很好看，她舍不得弄脏，取了空白纸一笔一划的学着描，然后歪歪扭扭写了一篇他的名字。
顾心安在旁边认真看着，忍不住笑说：“姐姐明明会写，为什么要故意写这么丑。”
“我哪里会写了。”顾青青还在装，“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也只有照着写才能写出来。”
“是吗。”顾心安嘴里含着糕点，从背后绕过来，轻轻凑到她耳后，说：“那我先前写给姐姐的信，姐姐是怎么看的。”
顾青青被那温热的气息吹得耳根发烫，手不觉一抖，支支吾吾道：“我……我找别人帮忙看的，给你的信也是找别人帮忙写的。”
“哦……”顾心安单手撑桌，偏过脑袋看着她，“那姐姐，又为什么能看明白我的考卷呢？”
顾青青微怔，扭头问：“什么，什么？”
“才来潭州城的时候，李公子叫我有空多给你写信，我说姐姐不会认字，你猜他怎么说的？”
顾青青心头有些慌，别开了脸。
顾心安盯着她侧脸，一字一句道：“李公子说他曾给你看过我在村里塾院里做的考卷，你竟然能看明白字里行间的红圈标记是什么意思，如果姐姐当真没念过书，那怎么会知道呢？”
“我……”顾青青想否认，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顾心安目光落在她抿紧的唇间，顿了会儿又道：“这就有些奇怪了，我和姐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我怎么不记得姐姐有念过书呢。”
“谁，谁说我没念过。”顾青青丢下笔，从他臂弯挣脱出来，“在你没去之前，我读……读过几册的。”
“是这样吗？”顾心安眉间微挑，似在思考什么，然后忽地又笑了起来，“既然姐姐这样说，那我就勉强信了吧。”
顾青青背靠着桌角，暗暗呼了口气。
顾心安又靠过来，两只手撑着桌面，将她重新圈进了怀抱，轻声道：“姐姐，我想……”
见人缓缓朝自己压近，顾青青脸色立刻白了，慌慌张张道：“你你，你做什么！”
顾心安轻笑一声，脑袋掠过她的肩，伸手从她背后的盒子里拿了糕点喂进嘴里，说：“我想再吃块儿点心，姐姐以为我想做什么。”
顾青青白了的脸蛋起了层红晕，她捂住发烫的耳垂，赶紧从桌前逃开，咕哝道：“没什么。”
顾心安在她身后轻笑：“嗯，这糕点真甜。”
顾青青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会在此刻生出些难以自控的感觉。
隔着宽厚的氅衣，她能听见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跳声，不知为何，那种感觉让她手心冒了薄汗，就连呼吸都变得颤抖起来。
“别……别吃太多糕点了。”她努力平复住自己的情绪，看也不敢回头看顾心安一眼，转身就往门外去，“要出去吃饭的。”
“吃饭？”
顾心安给糕点盖上盒子，追出去：“去哪儿吃饭。”
顾青青不答话，直冲冲出了院子。
“喂，顾心安。”刚分完糕点的苏桥提了食盒回来，拦住他：“你去哪儿呀？”
“你少管我。”顾心安看着顾青青的背影，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苏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解地说：“你和姐姐吵架了吗，我看她脸都气红了。”
顾心安嘴角微扬，一把拉开苏桥，没好气道：“吃你的糕点吧，怎么这么爱管我闲事儿！”
苏桥无语：“喂！我是来还姐姐盒子的。”
“放我房间就行了！”
冷风搅消了热意，顾心安气喘吁吁追上来，替顾青青披上了她取下来的氅衣，说：“姐姐怎么走这么快，饭长脚要跑啦？”
顾青青已经平复了心房的悸动，转头说：“来找你这么久了，李公子他们该等着急了。”
“姐姐说的是跟他吃饭呀。”顾心安撇了撇嘴。
顾青青：“跟他吃饭怎么了？”
“没什么呀。”他顺势握上顾青青的手，牵着她奔跑起来，说：“跟谁吃饭都行，只要有姐姐。”
两人赶去酒楼时，桌上菜都已经上齐了，但李商洛和林故言还没动筷。
两人勾肩搭背倚在窗前，聊得热火朝天的，也不知在讲些什么。
“青青姑娘，你们来啦！”林故言率先看到他们，忙招呼人上桌，“来来，坐吧！”
“还往外看什么呢。”见李商洛还伸着个脑袋，他横腿扫了他一下，示意说：“人都上来了，吃饭。”
李商洛转过身来，挠头尴尬地看着顾青青：“哦青青已经到了呀，我看你走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顾青青微笑着点头：“不好意思，在塾院呆了一会儿，来晚了。”
“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一会儿。”
“说那么多干什么，快坐下吃饭。”林故言见李商洛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想给他制造与顾青青坐一块儿的机会，自觉坐去了对面，然后又招呼顾心安。
“心安弟弟想坐哪个位置。”他先假意问了一句，而后很快说：“要不坐我旁边来吧，靠里边暖和些。”
“没关系，我挨着姐姐坐就好。”
顾心安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还没等李商洛移脚，便先绕过桌子占据了顾青青旁边的位置。
林故言耸耸肩看向李商洛，表情好像在说，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有人总是比你动作要快……
“没事，我怕冷，我坐你里面。”李商洛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林故言起身让他：“就你墨迹。”
李商洛不理会他，拿碗给每人城了一碗热汤：“这是我让厨房师傅炖的乌鸡人参汤，天太冷了，先喝点暖暖身子。”
“青青。”他特意给顾青青碗中夹了鸡腿，说：“多喝些，你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谢谢。”顾青青接过碗，有些不好意思。
“哟~”林故言见状，忍不住笑说道：“偏心就偏心嘛，找什么借口呀。”
李商洛拐他一肘子：“喝你的汤吧，嘴怎么那么碎呢。”
林故言撇撇嘴：“那我不管，我和心安弟弟也瘦，给我们俩一人夹一个。”
“一只鸡就两条腿。”李商洛将另外一个盛给了顾心安，说：“没你的份！”
林故言啧啧两声，刚要讲话。
“还是给林公子吧。”这时，顾心安就把自己鸡腿夹了过来。
林故言立马嘚瑟起来，说：“你看吧，你不给我，我也有。”
李商洛无奈地摇摇头，顾心安就道：“我身体强壮，不需要补。”
林故言：“……”
李商洛闻言，顿时大声乐了起来。
“认识这么久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聚在一起吃顿饭呢。”林故言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又一年冬天过去了。”
“谁说这是第一次。”李商洛说，“上回咱们俩去青青家你忘了。”
“上次？”林故言思了几秒，想起来道：“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好吧。”
李商洛：“已经是三年前了吗？”
“林公子说的是我刚做豆腐生意的时候吧。”顾青青接话道：“那回是林公子第一次去我家。”
“是啊，还是商洛带我去的。”林故言说着，看了眼对面的顾心安，笑着用手比划道：“那个时候，心安弟弟才这么高，结果一转眼，现在都超过我和商洛了。”
“心安今年有十七了吧。”
顾心安默默点点头：“嗯。”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李商洛在旁边道：“心安弟弟已经是大人了，我还把他当做是当年的小屁孩呢。”
“可能是李公子比较念旧吧。”顾心安平静地说。
“话也比以前多了。”李商洛笑道：“我这才一年没回来，你们仨就变化这么大，若是再晚个几年，岂不是该认不得了。”
顾青青忍不住笑：“哪有商洛公子说的那么夸张。”
“那可不是。”
林故言调侃他：“我们都在进步，只有你，还原地踏步不动。”
“这都三年过去了，你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书呆子。”
李商洛听出了林故言这话是什么意思，笑着挠头道：“那事儿着不了急嘛，你以为跟你做生意一样啊，嘴巴一动，只管着交钱拿货就行。”
“那倒是。”林故言轻呵一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李商洛傻笑，他又恨铁不成钢的说：“可要是不心急，那怕是连冷豆腐都没吃的咯！”
顾青青筷子一顿，顿时听明白过来他们在讲什么了。
林故言注意到她的反应，立马转移了话题。
“京都那边事情怎么样，你今年回来，还过去吗？”
“暂时不去。”聊到这事儿，李商洛就心烦，说：“我生来就是个没有什么志向的人，那些高楼囚笼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林故言搁下筷：“那你告诉我，你想要的理想生活是什么样的？”
“平平淡淡，一日三餐。”李商洛双手枕脑靠在椅间，目光落向窗外，沉默片刻后又说：“与心爱的人心驰田野，或者策马江湖，怎样都可以……”
“那你至少也得先找到那个心爱之人吧。”林故言嗤笑一声。
“已经找到了呀。”李商洛大胆看向顾青青，轻声说：“如果她愿意给我机会的话。”
林故言替他觉得害臊，私下畏畏缩缩什么也不敢说，跑饭桌上来傻傻暗示心意，二愣子一个。
可他有忍不住想要帮他一把：“你是说如果她愿意的话，你就留下来，不去京都了？”
“是这个意思吧？”
顾青青默默喝了口汤，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谈话。
李商洛隔桌看她：“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