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城位于京都以南，虽说是一座较为偏远的小城，但它四通八达。

前有官渡大运河，后有长山马道，外面的行商旅人不管是走水路还是走官道，几乎都会经过这里休身歇脚。

潭州城内有一条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名字叫做‘四方来客路’，顾名思义就是这条街道可通往州城外的四个方向，因为它有四个城门，除了方才正门以外，还有另外三道门。

如果人能从空中向下俯瞰，就会发现潭州城其实更像一座巨型旅店，它聚拢了四面八方而来的人流，是个十分好做生意的地方。

四方来客路连接着四个市集，往左是西市，靠近大运河，为水路码头，那边是外地商摊聚集地，卖得东西相对来说更丰富也更贵；而往右便是东边的长山马道，东市人流快行快去，是能给走陆路旅人最佳补给的集市。

这里所卖的东西较为便宜，但是销量更高，因为赚的是行路人的钱，随随便便支个小摊，卖上一天就够吃上几个月。

顾青青此行来的目的也正是这东边集市，不光是为了采买，还是为了给以后的豆腐生意做准备。

杨柳村小，就算豆腐花样再多，生意也很难出头，如果条件允许，她还是愿意到城里来做生意。

今日正逢中秋，东市上的人流会更多，集市上鳞次栉比，摊铺挨挨挤挤占满了整条街道，街道上人潮如流，摩肩接踵，几乎是到了难以挪脚的程度。

顾青青两人好不容易从四方来客路挤进东市正街，可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地全是脑袋。

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穿梭，无论是酒楼门口还是商摊知前，都聚满了人，人力气小了根本挤不进去。

顾青青在拥挤中浪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作罢，找了一家生意相对比较冷清的摊位坐下来歇脚。

“两位客官吃点啥？”

两人暂歇的摊位是个早餐铺，因为快到午时了，已经没有多少人来光顾了，所以几张桌上只坐了几个零零散散的客人。

老板是潭州城本地人，说话带着些口音，看见来了生意，立马就迎上来招呼：“今天街上人是有点多哈，我看姑娘面生，是从外地来的吧？”

顾青青伸手擦了把额间的汗，笑着说：“也不算外地人，我们是从城南边的杨柳村来的。”

“噢，我知道。”老板态度还算热情，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农村人而有所怠慢，弯腰问道：“那姑娘二人想吃点啥？”

顾青青抬头打量了一下他的摊铺，心说早餐店除了包子馒头还能吃什么，就说：“来一笼包子，两碗粥吧！”

“不点些其他菜吗？”老板甩着帕子将两人跟前的桌子擦干净，说：“我们这里不光只卖早点，现在正午了，姑娘也可以吃点菜。”

顾青青：“还有点菜？”

“当然有。”老板站起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酒楼，说：“馆子开在里面的，不过还没到正式开张的时间，如果姑娘要点菜的话，炒些家常菜还是可以的。”

“老板，你是又卖早点又开酒馆吗？”

“对。”老板见顾青青一脸新奇的表情，还以为她是第一次听说，笑着道：“我们这条街呀，来往过路的客人都不固定，有些人来的早，有些来的晚，要想做上他们的生意呀，只干一行不行的呀！”

说来也是，东市这边的客流量除了少许本地人之外，其他基本来源于长山马道的行路人，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多，但是生意却不稳定。

顾青青暗叹一口气，寻思着自己日后若是来卖豆腐，岂不是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要不然，般就只能学这早餐店老板一样，一个铺子做两种生意。

可除了豆腐外，她还能兼顾些啥其他生意呢，难不成早上卖豆浆，中午卖豆花，晚上卖豆渣？

思来想去，觉得都不现实，顾青青干脆不不想了，对老板道：“那请您帮我们炒两个菜吧，一般的小菜就可以了。”

“好勒！”老板笑呵呵地应了声，然后将早餐铺子丢给手下的活计，就转身进屋去了。

待人离开后顾青青起身走到铺子前，借机观望了一下他们店铺的格局，酒楼一共三层，一楼里面是饭馆子，外边是早餐铺子，想必剩下的两层应该还有做别的生意。

看来要想赚钱，门路子狭窄了也不行。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要了两碗粥。

两人早上出门得早，紧接着又行了几个时辰的路，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递了一碗粥给桌对面的少年：“先喝点垫垫肚子。”

能在潭州城做上生意的，最差的家中也有几两白银，更何况是这种开了几层酒楼的老板，别看他的早餐铺子搭的随意，可粥里的大米用的却是上等的响水米。

顾心安从小到大还没有吃过米，他小心翼翼接过粥碗来，闻着那独属于米的浓郁清香，一时竟有些不敢下口。

顾青青撑着下巴，看着他：“不饿吗，怎么不吃？”

少年摇摇头，望着碗里粒粒分明的米粥，想了几秒才说：“会很贵吗？”

顾青青还真没想到他担心的点是这个，自己方才也忘了问价钱，她转头看了眼铺子，此时碗一上桌，若是再问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穷酸。

既然是早餐，那想必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她笑着回答：“姐带足了钱的，你放心吃，不够等会再要！”

顾心安抿着嘴唇看了她一眼，最终没问什么，捧起碗喝了一口。

“怎么样？”

少年点点头，脸上露出些甜甜的满足感。

现代世界过来的顾青青，自然不会为能喝到一碗米粥而感觉开心，她将自己的碗推到少年跟前，说：“觉得好喝，就多喝点。”

顾心安放下碗，疑惑地看着她：“姐不吃吗？”

“姐还不饿。”顾青青找了个借口道。

可她搞忘了，少年从小生活在顾家，他没吃过米，自己自然也没吃过，此时她表现得太过无动于衷，倒让少年生疑。

顾心安仔细盯了她几秒，第无数次怀疑了眼前的姐姐跟从前不一样。

顾青青被她看得奇怪，抬眸问道：“怎么了心安，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脸上有花吗？”

顾心安低下头，心头捉摸着姐姐的变化似乎就是从那声‘心安’开始的。

他笑着摇摇头：“不是，我只想跟姐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顾青青故做了个白眼，将碗端回来，说：“那行，姐自己吃。”

少年满意地点点，顾青青闻到了从馆子里飘出来的菜香味儿，跟他说：“等吃完饭，街上人少些了，咱们就去把要采买的东西买了。”

“你可要吃饱点，不然等会回家路上要饿的。”

“嗯嗯！”顾心安乖巧地应声。

现在已到午时，距离天黑还有不到六个时辰，光回村的路程就要花上三个小时，另外还要加上采买东西的时间，顾青青实在担心今日的时间有些不够用。

她抬头看了眼天，还是觉得不该在吃饭上浪费时光，想起身去跟酒馆老板说点菜不要了，可转念又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带少年进城，若是不吃顿好的好像有些过意不去。

又半个时辰过去——

“小二，菜好了吗？”

这顿菜炒的太久了，顾青青有些等不住了，扭过头去问后边的活计。

可转过脑袋才发现，身后的早点铺子在他们喝粥的空隙已经撤走了。

现在时间以后到了正午，三层酒楼要敞开大门开始迎客，顾青青想着是不是客人太多了，老板将他们给遗忘了，想起身打算进店去瞧瞧。

这时店内突然传出了活计的声音：“姑娘稍等，菜马上就好！”

“真慢。”顾青青脚下一顿，重新坐回桌上，低头喝起了粥。

“姑娘，菜来了。”不几秒，一个盛着菜肴的木托盘上了桌。

顾青青放碗一瞧，只见那木盘足有桌宽，里面满满当当的，摆有四盘炒菜，还有一大碗浓汤。

……这老板是把他们当猪了吗，说好的两盘小菜，现在居然给她端上四盘！

“小二，是不是搞错了？”顾青青皱眉看着桌上，红烧鸡丝、溜烟肉片、爆炒虾仁儿、酱肘子……这些硬菜，确定不是满汉全席？

“我点的不是这些菜呀！”她一身粗布麻衣进城，看起来哪里像是吃这些菜的人。

这饭店老板莫不是想敲诈她吧——

顾青青抬手将菜盘一挡，刚要转头问个究竟，这时一双修长的手从她身旁伸过来，将桌上托盘摁了回去。

“我请姑娘吃的。”男子的声音清雅温和，如一抹微风从她耳垂边拂过。

顾青青猛地回过头，对上一张清静儒雅的脸庞，来人一袭青衫，气质卓然，风度翩翩，穿着打扮明明是位城里公子哥，可眉眼含笑间，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你？”

男子视线落在她脸上，眼角眉梢带笑，说：“月余未见，青青姑娘不会就将我忘了吧。”

“李公子？”顾青青愣怔了片刻，下意识地抬眸打量他。

李商洛笑着点了点头。

“青青姑娘还记得我便好。”

“……当然。”顾青青尴尬地扯出一抹笑容，没想在这儿还能遇见了杨柳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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