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姐姐很不对劲。

杨沛在床上打着滚，心想。

之前她们俩就和连体婴一样，时时都缠在一起，甚至于杨沛都不爱在自己的偏殿睡了，她直接拿着被褥，放在了禧嫔的床上。

反正皇上也不会过来。

杨沛毫不害怕。

但这几天，姐姐除了三餐，其他时间都找不到踪影，即便是她去问如娟，如娟也是闭口不言，这让杨沛很是委屈。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不成她说：“姐姐，你最近怎么不理我？”

这听上去简直像个幼稚的小鬼！

杨沛她自认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能这么粘人。

是的，她需要独立！

话虽如此，她还是没忍住，等再一次吃完饭，禧嫔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把问题说出了口：“你要去哪？我能跟着你吗？我保证，不会惹麻烦的！”

禧嫔并没有反对，她只是愣了一下，就同意了。

两个进到了书房。

杨沛打量着这间书房，密密麻麻的竹简，绢书堆积在禧嫔身后的架子上，简直像一片书墙，空气中漂浮着上等的墨香，让人不知不觉就心静了下来。

禧嫔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杨沛感到无趣，干脆就趴在桌子上，结果她就看到了一封书信的一角，上面前几行的字清晰可见：

“父亲亲启，女儿……

贵妃心思阴毒，难堪……

望父亲联合其他……”

杨沛倒吸了一口凉气，结果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了起来，脸庞都憋得通红。

禧嫔也顾不得看书，跑过来给杨沛顺气，又拿来杯水，让杨沛饮下。

“好些了？怎么突然咳成这样，不然找来徐太医看看吧？”禧嫔一脸担忧。

杨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且看信上的口吻，姐姐是要对薛贵妃出手了？

她不由有些不安。

当然，她没有要当圣母劝禧嫔的想法。

杨沛自己虽然不想伤害别人，可她也不想把这个想法强加给别人身上。

而且她是明白的，薛贵妃已经害死了姐姐两个孩子了，作为一个母亲来说，两人之间的仇怨极深，可以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现如今，薛贵妃已经准备动手，那姐姐自然也没有挨打的道理，先发制人，的确是不错的一招。

可是问题是，陛下真的不会偏袒薛贵妃吗？

更别提薛贵妃的父亲，乃是镇国大将军，官居一品的实权大将，如若不是造反，这薛贵妃必然能在后宫屹立不倒了。

杨沛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你看到了？”

禧嫔抽出那张薄薄的书信，在杨沛面前抖了一下。

杨沛被吓得吞了一口唾沫，小声而急切地说：“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姐姐，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她吓得闭上了眼睛，曾经看过的恐怖片，突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如果说禧嫔是一个大反派的话，她恐怕第二天就要在水井被人发现了。

禧嫔戏谑道：“是的，你竟然看见这封信，那就怪不得我了，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不是吗？”

说完，她走近，在杨沛的耳边吹了一口凉气，杨沛瑟瑟发抖，几乎都要泪目了。

禧嫔突然退开两步，“你胆子也太小了，妹妹，这就被吓到了？我逗你的。”她捂嘴轻笑，杨沛一脸惊魂未定。

“怎么样？想看吗？”禧嫔问。

“想。”杨沛很诚实。

她真的挺想看的，不然心里痒痒的。

“想看就看吧。”禧嫔满不在乎，把书信递给杨沛，自己则继续坐下来看书了。

杨沛小心而激动的展开了书信，读完后忍不住问：“姐姐，你哪里找来这么多官员联名上奏的？”

是的，书信里面写的，就是一条长长的名单，杨沛乍眼看去，至少有二十名官员的名字在上面。

禧嫔在书信中，大概就是让她的父亲私下联系这些官员，然后加上收集的证据，联名上奏，针对的就是薛贵妃的父亲。

“这上面官员的女儿，大多都曾受到过薛贵妃的磋磨。”禧嫔笑了笑，“咱们这贵妃娘娘可不管你父亲是谁，她就是条疯狗，陛下喜欢谁，她就咬谁。

什么下作手段她都敢用，还是明目张胆用。陛下难道不知道吗？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

也是，反正皇子也都五六个了，自然也不稀罕。”

禧嫔的语气讽刺极了，杨沛却两眼冒光：姐姐说这话的时候，也太酷了吧！

然而，禧嫔似乎误解了什么，她自嘲道：“吓到你了吧，没想到我是这样恶毒的女人，和其他的妃子没有什么不同。抱歉，我本来是想瞒过你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了最后甚至不敢看杨沛的神色。

这段时间，也足够禧嫔了解杨沛。

她是个单纯性子，自己做的这些龌龊事情，在杨沛雪一样纯澈的眼中，禧嫔只感觉到自己的肮脏。

她也不是杨沛眼中那样完美的人，甚至可恶的多。

她只是想尽可能的，可以在这个妹妹的心里，保持一份干净的形象。

但终究是瞒不过的。

杨沛会怎么办？她会怒斥自己吗？或者说，想要和内务府的人请求，搬到另一个宫殿？

禧嫔的心里一片乱麻。

虽然说两个人现在相识也不过几个月，可是在禧嫔的心里，她已经真真正正的把杨沛当做亲人对待了。

她从杨沛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看到了自己的肮脏。

正因如此，她才更想要对杨沛好，仿佛这就是一种弥补自己的方式。

有一双小手抱住了她。

是杨沛。

那么小，那么瘦弱的孩子，却像个大人一样，努力张开怀抱，抱住了自己。

杨沛的手轻轻的拍打禧嫔的背脊：“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你做的很对呀，姐姐。

懂得保护自己，是很勇敢的人，我为你高兴。

而且我知道，姐姐其实一直也很难过的对不对？薛贵妃是坏人，她欺负姐姐，那我也讨厌薛贵妃。

别怕，小宝宝出世了以后，我们俩就能一起保护你了。”

禧嫔仿佛被抽掉了脊梁，她一直如青松一样挺拔的身躯缓缓的弯下，抱着杨沛失声痛哭。

虽是在流泪，但她却感到幸福。

以后，以后。

以后就有盼头了。

半个月后

金鎏殿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理寺少卿蒋欢亭手持玉板走出，高声说：“臣有事要奏！”

“说。”

“臣以及其他二十余人要弹劾，镇国大将军薛霄——强抢民女，强占田地，买卖官职，目无法度，草菅人命等十八条罪状！

薛霄自恃身份，常常口出狂言，嚣张跋扈，更是导致众多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远走他乡！此等小人，奸臣，还望皇上明察！”

说完，蒋欢将收集到的证据都交给张舒旺，然后由张舒旺交呈给陛下。

皇上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也都收了起来，他接过证据以及奏章，仔细翻阅。

半响后，皇上怒然。

他将奏折扔到地上，怒斥：“你作何解释？上面明目，清清白白！薛霄啊薛霄，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薛霄不敢托大，连忙跪了下来，捡起地上的奏折看了起来，不一会他就老泪纵横了：“皇上您明鉴！这明明是对微臣的污蔑，微臣为大泽王朝戎马一生，岂会干出这些事情？”

薛霄之后，朝堂上大多数的武将也纷纷下跪为将军求情，场面十分浩然。

皇上看到这幅情景，脸色更加阴沉了。

此人，必须要死！

刑部侍郎罗远舟也上前一步，朗声说：“既然如此，不如先将大将军收入牢中，让微臣提审，到时候必然给陛下一个结果。”

薛霄闻言大怒，冲到罗远舟面前抓起他的衣衫：“大胆，我乃正一品武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要压我入牢！”

罗远舟并未惊慌，这个莽夫就算再没有脑子，也不敢在金鎏殿上对他动手。

所以他只是含着一抹笑意：“回大将军的话，微臣不过是一个从二品，自然是比不上大将军您的。不过这官位再大，也终究是皇上的臣子，大将军，我劝你赶紧放下我。”

罗远舟突然凑近薛霄，轻声说：“不然你要是落在我的手里，我定然要你好看。看到时候是大将军你的肉硬，还是我的烙铁硬。”

薛霄怒意更甚，他扬起拳头就要揍罗远舟，罗远舟则是大呼救命，四处乱窜，一时间朝堂如集市一般热闹了。

“大胆！来人啊，将薛霄拿下，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其他的武将原本还想求情，而皇上的一番话，就堵上了他们的嘴：“谁还敢为薛霄求情，一并压入大牢，严刑伺候。”

朝堂上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