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津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黎霜会嘴硬至此。

伴随着雷鸣声，外面突然多了几道杂乱的脚步声，房间里两个人僵持不下。

“沉津，”黎霜说，“这不重要。”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也像是在说给旁人听的，他的声音有些缥缈，“总归我们是殊途同归的，过程怎么样根本不重要。”

沉津抬头，眸内有火，热骋一团让黎霜不敢直视。

“砰砰砰。”敲门声突然响起，不等他们开门，门外傅柏荣的声音传来，“不好了，城市四座自来水厂被异化者攻击了，存储用水全部被污染，有多名看护人员伤亡。”

张鹏程的声音也传过来，夹杂着风声，声音被风吹的稀碎，“现在有大量市民遭遇异化者攻击，看他们的行动路线，下一步应该是供电厂或者是宛铧集团的物资运输仓库。”

沉津开门，傅柏荣焦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么多的异化者，他们一股脑的全都去冲自来水厂了，保安管控不及时，水管都被炸了，已经发布紧急通告暂停用水了，但有些市民还没有回家，在街上极其容易遭到攻击。”

“这群异化者人数还挺多的，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张鹏程在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当众抢劫，只不过抢的是人，也许在他眼中是食物，为了一个刚刚下夜班回家的市民，豆大点的小孩跟几个年纪大了他好几轮的异化者撕咬着，受惊吓的市民想趁机溜走被他们拖回去咬断了脖子。“看情况，他们都是四五级的异化者，异化特征不明显，说话清晰人也有理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失控了。”

张鹏程举着枪瞄准的时候，那个小孩看到他突然松了手，一截胳膊落地，脸上的血污遮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看着张鹏程缓缓地举起了手。

“哥哥。”他的声音又轻又细，沾了血的脸看不出原样，他说，“别杀我。”

张鹏程还没有开枪，小孩猛地被其他异化者推倒在地，其他异化者在攻击张鹏程的时候，小孩碍事被人一脚踹开，混战之下，没多久人就消失不见了。

“电网也拦不住他们飞蛾扑火。”傅柏荣带队巡逻，那群异化者突然冒出来之后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市中心人员密集，有电网防控都吓不住他们，明知道冲上去不被电糊了也得被六芒星阵切割成碎片，这样都拦不住他们。傅柏荣想了想，用一个比较确切的形容，“就好像被饿了多年一朝放出来的野狗一样。”看到吃的就往上冲，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我马上带人去发电厂那边，你们守好市区，宛铧的物资不能有问题，紧急一刻全区封控。”

沉津说完，他身后的黎霜叫住张鹏程，“下发通告，今晚所有人不得外出，在家锁好门窗，有问题及时联系社区。另外，封控的时间不能确定，做好长期准备，社区那边我会去交涉，紧急时刻可开启宛铧在各大社区设置的仓库。”

“这。”张鹏程看了一眼沉津，咬牙道，“泰荣康那边？”

泰荣康不可能允许他们私自开启仓库，这时候一家一户的征收物资置留费也不现实，没钱，这是白抢吗？

“泰荣康那边我来说。”黎霜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

“有人要因此生事儿的话找魏琢，他们不能白闲着。” 沉津说完就拔步离开了，黎霜将一切都安排下去，带着余东泽一起去了市区。

城市暴动发生的很突然，谁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大街上会不会被突然冒出来的异化者攻击，下夜班的人收到信息后找了就近的庇护场所，将自己的位置发送给社区统计后安心等待救援。

盛饮清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半夜睡不着，精力充沛的感觉自己能冲出去打虎，房子不隔音，楼上的高中生半夜了还在背书，偶尔盛饮清还能听到他妈妈因为他背错了骂人，隔壁家的熊孩子半夜哭的像是见了鬼，隔几分钟嚎一嗓子，然后就是刘开萍骂人的声音，她听力敏锐，刘开萍骂完楼上骂楼下，骂完楼下骂幸萱萱，骂完幸萱萱骂盛饮清，好似全世界都欠她的一样，作为唯二两个能在她的骂声中听到自己名字的人，盛饮清想也不想拖着椅子去她家敲门，听到孩子不哭了她就敲门吓唬他，刘开萍出门跟她对峙被盛饮清将门给别死了，门是外开的，盛饮清就拿东西抵着她家的门，刘开萍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碍不着她继续吓唬熊孩子，终于等到世界安静了，她又觉得无聊，正巧想起路志城，就想着半夜去看看他卖煎饼果子买的别墅，门还没进去就被保安拉进了保安室，然后三个人一起蹲在墙角等待救援。

保安室内，她跟两位保安将门窗都锁好，好在窗户有铁质防护栏，外面的异化者能打碎玻璃但是破不了防护栏，三个人抱头靠墙角蹲好。

就在二十分钟前，盛饮清刚刚得知尘昼别院根本没有115号，尘昼别院的房子都是双数排的，她又被路志城给骗了。

“现在的骗子真多，”保安听到盛饮清临场发挥的遭遇后愤愤不平，“骗人都不做做功课的嘛，这里自从开盘就一直是双数排的，网上一查就能查到，死骗子，败坏小区名声。”

“是啊是啊，他连上网查一下都懒得查，肯定是骗你的。”

“网恋不可靠啊，”保安语重心长地说，“他对你这般不上心，肯定是假的，你这半夜跑出来可太危险了，等救援来了早点回家吧，网上的人多得是骗子，别信他们。”

“也亏得是假的，不然真遇到人了，被人骗了就更惨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热火朝天，外面的异化者攻击保安室的声音砰砰作响。

盛饮清手指夹着那张‘门禁卡’在心里又给路志城记了一笔。

尘昼别院早在很久之前就是有名的富豪居住地，方舟流浪开启后这里也是最早搬空的地方，城市过了一轮的整改，经过六年的时间这里再次沦为高端住宅区，每家每户都有独自配备的保安，拉住盛饮清犯傻的这两个是小区夜间巡逻的。三个人在保安室里呆了没多久，外面的异化者突然躁动，脚步踢踏声透过缝隙传进来，渐行渐远，保安大着胆子拿着警棍去玻璃那边看，人还没走到玻璃那边，一个人猛地被摔在了防护栏上，隔着栏杆都能看见她的上半身扭曲了。

保安一个激灵，看见人顾不上安全贴在玻璃上看，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另一个保安注意到了这边，没敢过来，警棍点了点地面，人被这氛围感染的有些焦躁。

“怎么了？”

保安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透过那糊了一脸的长发依稀能看得出一张清秀的脸，人还活着，也看见他了。

“是叶小姐。”保安大喊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叶小姐受伤了。”

叶荞人还没死，上半身的骨头扭曲了，不知道伤的情况怎样，人嗬哧嗬哧的喘着气，她看见保安，眼神带着祈求。

“发生什么事儿了？”另一个保安往前走了两步，看见叶荞的样子摇了摇头，“这样够呛能在异化者手中活下来啊。”

“你做什么？”看到保安去开门另一个保安赶紧制止他，“你现在要是出去不仅救不了她，你也得搭进去。她伤的这样重，你就是救了她她也活不了。”

保安站在窗边，叶荞伤重，被砸的那一下骨头都断了，看样子是伤及了内脏，她撑不了太久，看着里面的人逐渐闭上了眼。

“我不能看她就这样死了。”保安说，“我孩子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

不远处有机车轰鸣的声音，保安说完，机车被人拦路截断，车子被迫滑行，车上的人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砸在不远处的人工湖里，围击他们的异化者就像是下饺子一样追着跳了下去。

“他们为什么不围攻叶小姐？”

盛饮清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保安奇怪地问，“叶小姐受伤了，身上有血，不是对异化者吸引力更重吗？”

保安没回他的话，看到所有的异化者都去追湖里的人时，悄悄开了条门缝观察。

盛饮清在暮色的遮掩下只看到了一个恍若女鬼一样的身影，浅色的连衣裙上深色一块一块的，长发黏在脸上，叶荞也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看她，艰难地睁眼，在与盛饮清互望时，叶荞只看到了一个虚虚的影子。

她是异化者。

盛饮清想。

但是叶荞好像没有什么变异特征？

叶荞艰难地想要抬手，在两个保安的拉扯之下只有盛饮清看到她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身上的血，不是想要干净，看着更像是要——

“不就是给你从李小姐那里说好话嘛，你这要是出去把异化者搞来，我们都得玩完，她是你的恩人又不是我的恩人，你这样拉着我们一起死是不是太过分了。”那个保安似乎觉得人数不够没有说服力，他走了两步将盛饮清拉到自己面前，“这里还有个无辜的小孩呢？你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不怕，总不能拉着人家小孩陪你一起死吧，你也不怕给你小孩积的德都散了。”

“闭嘴，你家里人多，物资不够偷拿主家不要的，工作都差点丢了，要没有叶小姐为你说话你现在早被他们整死了。我自己出去，不用你管。”

“行，你自己出去找死吧，说不定叶小姐现在就已经凉了呢。”

保安自暴自弃地说。

“你出去正好给她收尸。”

“看她的样子肯定是被那群少爷小姐推出来挡枪的，你这会儿出去搞不好被人看见，你要是死在外面就一了百了了，活着这工作估计也就丢了。那群少爷小姐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自己上赶着找死吧。让他们知道你在保安室里藏着看见他们不去帮忙，小命都给你玩完。”他说的是真的，那是一群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的存在，小保安宁愿背负着见死不救的罪名也不愿意得罪他们，见死不救受众不是已经死了嘛，真要是有罪他将来到了下面再给他们赎罪，得罪了那群大少爷小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盛饮清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外面的叶荞身上，叶荞气息微弱，再不救人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