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津活至今天，尊敬师长，友爱同事，认真学习，积极进取，三好市民有流动红旗的话估计十回有九回半得落他手里，脑门上就差刻上“优秀标杆”四个大字了，但是自从他遇到盛饮清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缺德玩意儿，陡然萌生一种活一天快乐一天的想法，原本他哪天不想活了只考虑遗产与债务问题，现在还要担心她以后会不会为害人一方，看着盛饮清，他会心一问。
“异化者是不是都跟你一样，精力充沛？”
他口中这个精力充沛像是没掺水分实打实的包子馅，砸地上都能砸出了窝窝头来，充分体现了沉津对于盛饮清的无奈。
盛饮清没搭理他，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从背后看圆溜溜一个，背对着他蹲在天台的边缘上，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摔成一滩烂泥。
看着她探着脑袋往下看，沉津心脏跟着悬了起来，环顾四周，天台上堆放着一些施工结束后遗留的工具，他找了根捆绑篷布的尼龙绳，套娃一样将盛饮清圈了一圈。
盛饮清扭头看了他一眼，沉津自顾自看了看四周，最终锁定天台的门，转手将绳子在门把手上系了个死扣。
盛饮清：“……你栓野狗呢？！”
沉津：“你继续看。”
十二层的天台下面，行人如蚂蚁大小，正中间临时搭建了一个圆台，人们正有条不紊地领取免费物资。
盛饮清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飞出来了，她不满，“魏琢既然要做好人好事，为什么不再晚点照顾一下不能早起的人，一大早就起来好困。”
沉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淡定道，“困你回去睡呗，反正人家好人好事的对象又不是你，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盛饮清沉默了半秒，接着冲他回头一笑，沉津被她灿烂的笑容晃了心神，心想，不好。
“怎么跟我没关系。”盛饮清开口说，“他要是做好人好事，那我就要搞破坏啊。”
沉津：“……”
“为什么？”他下意识被她牵着走问出口，他觉得盛饮清不可能像个泼妇一样跑出去砸了他们的摊子，那她说的破坏跟别人理解的估计是两回事。
盛饮清深沉且诚恳道，“因为我是坏种。”
“……”
她把别人的话当真了，沉津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在情绪上让她觉得不爽，确定只有那一次之后悄然松了一口气，然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魔法打败魔法。
“求你。”他平静地说出让盛饮清差点摔下去的话，“放过他们吧。”
“……喵喵喵？”盛饮清大清早真见鬼了，沉津竟然不再对她说教，反倒是用魔法攻击她脆弱的神经，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对她说着软话，盛饮清还真有种酥麻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恐惧与诡异掺半。
沉津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屈辱毕现，陡然生出一种为了天下苍生他牺牲太多的既视感。
“他们要是有冒犯到你的地方……”
“没有。”盛饮清斩钉截铁。
“什么？”
盛饮清：“没有冒犯到我的。”
“那……”
“上一个冒犯我的是你。”她说。
“……”沉津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他强装着表面的镇定，心理的崩溃已经快与珠峰一般高了，即将达到爆炸的边缘。
想了想，他顺其自然道，“对不起。”
盛饮清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没关系。”
这么好说话………沉津看她，腹诽道这可不是这缺德玩意儿的作风啊，果不其然，下一秒，只听她又说。
“如果你下次再冒犯我，”她拉长了声音像是在处刑沉津，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强吻你。”
“……”
“让你下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中走不出来。”她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让沉津汗毛倒竖的话，不用怀疑，这事儿她做的出来。“这将成为你一辈子的黑历史，死了也会跟着进你骨灰盒玷污你的身后名的。”
死在异化者手中的人不少，但是被异化者公开玷污了的可就只有沉津一个。以盛饮清对沉津的了解，这比杀了他还让他崩溃。
看着话题越来越偏，沉津当机立断，“说正事。”
盛饮清似是有些遗憾，“好的吧，我说我想破坏他们做好人好事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凌晨时分他们还在讨论魏琢的目的，早上七点，社区管理员在群里公开发放了一条免费领取物资的消息。
不管在什么地方，任何东西只要涉及到了免费吸引力瞬间拉满，昨晚的一切恐慌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济于早到早得物资免费派放诱惑力大。
不到八点，下面排队的人就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沉津站在天台上，阵风吹来鼓动着他的衣摆飒飒作响，清瘦的身形被风勾勒，他的视线锁定在下面，说， “泰荣康那边还没动静，魏琢仓促安排这些，不像是早有预谋，但是看着也不像是临时起意。”
从物资被带回到物资发放，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魏琢无法料到李芝芝会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被绑架，看样子像是有这个计划，但是赶鸭子上架。
盛饮清低头看空中飘上来的氢气球，默了几秒，问道，“泰荣康能跟你们做生意依仗的是什么？”
“泰荣康收敛的物资有限，显然是不能让他吃一辈子，他这么大力敛财就是想大捞一笔然后跑路，他要是跑了你们怎么办？”
盛饮清：“还是说他有别的路子，能够保证供给不断。”
“据我所知，泰荣康目前没有别的路子。”沉津说道。
“那他还养什么继承人，物资在他这一辈就能够卖完，养个继承人到时候让李芝芝去卖空气啊。”盛饮清半个身子都倾斜下去了，“我猜他还有隐藏的物资，这些物资要不留着以防万一，要不是留给他的继承人李芝芝的。现在李芝芝出事儿了，魏琢迫切地需要这些物资所以抛出了个诱饵引诱下面这些傻货为他冲锋陷阵，目的是什么呢？独占吗？”
沉津看过去，下面蜿蜒的长队已经排到了街口，人这么多，魏琢那点物资根本不够。
“你的意思是魏琢他是想制造矛盾。”
“泰荣康依靠市民赚钱，魏琢这一手就是利用市民的反噬去对付泰荣康，到时候乱起来，泰荣康要么交出其他的仓库物资，要么被魏琢牵着鼻子走，没别的选择，但是这结果不都一样嘛。”盛饮清被风吹的脸色青白，她对沉津说，“我并不关心他们怎样，但是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沉津不觉得她是有什么好心，反问她，“理由呢？”
盛饮清也没有跟他绕弯子，直接说，“你给我一个人。”
“谁？”
“钱小小。”
这个名字一出，沉津思索了几秒，没有直接答应她，反倒是问，“你想怎么做？”
盛饮清跟他站的位置不同，没什么道德的形容来说，盛饮清这人太过于邪性，她所想的办法九成不会是什么好办法，沉津要顾念的太多，比起放任盛饮清去做，他更担心她搞完之后捅出更大的篓子。
“让他们都得不到不就成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下面，“谁都得不到，也就没有了争斗的必要了。”
泰荣康不用怀璧担心有人要戕害他了，魏琢他们也不用惦记了，沉津更不用瞻前顾后了，一举三得。
盛饮清的语气让沉津觉得她应该只说了一半。
谁都得不到，那么物资最终的归处呢？
盛饮清扬眉一笑，“当然是有多少发多少了，全部发完大家也就不用勾心斗角了，说不定还能激发潜能去创造一条生产线。”
后面属实是开玩笑了。
现在原材料都生产不出来，别说是创造生产线了，他们连个土豆都种不出来。
沉津抚额，他就知道，盛饮清是唯恐天下不乱。
她能给出这样一个委婉的方案沉津是有些欣慰的，好歹她还是有良心的，没有提出把所有人都推到河里淹死的主意，这个方案对于盛饮清来说着实是曲线发展了。
“这不可能的。”沉津反对了她的意见，“物资不能全部分摊到个人手中。”
要知道，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的，把物资都发放完了，是让他们守着这堆物资等死吗？
“啊。”盛饮清发出一个音节，表示懵懂茫然，“那我帮你刺杀田织野？泰荣康也行？”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留下痕迹的。”
“我不……”
“你不放心？”盛饮清骤然转身，一副你在怀疑我的样子，沉津瞳孔紧缩，刚要提醒迎面飞来的氢气球就钩住了盛饮清的发丝，身上突然多了异物，她一个激灵脚一滑人就从天台上掉下去了。
那一瞬间，沉津连给她上坟要带什么都想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跳楼了。”
楼下排队的人仰头看着高楼上一小黑点快速下坠，原本还在往前拥挤生怕抢不到的人群瞬间散开，不过几秒，楼下派放物资的地方以圆台为中心，以五米为半径清空。
沉津看着绷直的绳子，悬着的心脏稍稍放下，等他伸手去将人给拽上来的时候，绳子突然断裂，绷直状态下断掉弹回来，毛边被风吹乱，剩下的一截很快就被风卷着升空了。
沉津：“……”
隔了几秒，自己爬上来的盛饮清：“……hi！”
沉津：“……我……”
“你这变异，”沉津看着她解开那个绳圈儿，艰难道，“你他妈为什么不怕死？”
盛饮清：“我只是想看清一点。”
沉津：“下次不能在现场就把眼珠子丢下去看，这样更清楚。”
短短几秒，心情大起大落。
沉津听着风声想干脆盛饮清下次再出问题的时候把自己也带走算了。
“……”
“盛饮清，我觉得我应该放你自由。”他说。“现在人类的技术还没发达到能给我更换一颗金刚石心脏的地步，求你让我多活两天。”
经过她这么一闹，楼下的人是彻底的散了，他们也不敢再站在楼下了，谁知道楼上什么时候回高空坠人，盛饮清也算是变相的完成了破坏物资发放的任务，过程再论，结果立竿见影。
“给你个任务。”沉津拽着她将她揪到安全区域，拍了拍她身上蹭到的灰尘，温声说，“你去泰荣康身边。”
“不用刻意做什么，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行。事成之后，我将钱小小带给你。”
“你现在把钱小小给我。”盛饮清说，“你在我心里的信誉值不太高，为了大家都好，你先把钱小小给我，我发誓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那算了。”沉津想，我的信誉值在你心里不高，难不成你在我心里就有信誉可言了吗？他要是现在把钱小小给她，转头她就能卷人跑路，那时候他找谁申冤去。
况且，沉津没想把全部告诉她，不然让她知道钱小小就在基地里，泰荣康活不过今晚，他防的了所有人不一定能防的住盛饮清，更害怕她脑子一热与田织野交易，反正她只要人，泰荣康最后的归属是哪里她根本不在意，盛饮清对利益的衡量有一套自己的标准，沉津在她眼中，并无优势，他深有自知之明。
“你帮我将泰荣康保护起来，不管谁都不能接近他，等我这边将事情解决了我将钱小小给你。”看着她又要在炸毛的边缘了，沉津急忙补充，“到时候允许你开额外的条件。”
“那行，我要开宇宙飞船。”沉津说完，盛饮清不知道客气为何意，当场要求。“你去给我搞来。”
“………在人伦道德法治允许的范围之内………”沉津嘴慢了半拍，盛饮清见缝插针的本事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沉津想，遇见盛饮清，他下半辈子可以开发副业去说相声了，说不定跟她一起还能开启事业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