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看着像个普通的上班族，身材精瘦，身上穿了件并不是非常合身的西装，肩线下塌，袖口盖过了半个手背，盛饮清和他对视上的时候，他比她还要发懵，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抿直了唇角站在原地。

盛饮清往一侧让了让，“要不，你先走？”

男人木讷地点了点头，看着真就像是要借道一样，只是抬步向上的速度格外的缓慢，在即将要跟盛饮清擦肩而过的时候，盛饮清看着他衣袖下的手缩了回去，突然大喊一声，“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

男人下意识扭头，胸口蓦地一疼，他反射性地抬手去抓，速度慢了半拍，整个人被盛饮清从高处踹了下来。

盛饮清双手收回兜里，笑嘻嘻地样子看着格外的让人生气，“不好意思啦，我看错了。”

楼梯间有回声，伴随着她的笑声是男人骨骼咔哒咔哒的扭动声，对于她的“玩笑”，男人借着摔下去的姿势一言不发地将上半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状态，那大了几码的西装此刻也显示出了它的作用，男人的骨头突破表面皮肤将西装撑了起来，因为骨节变化而露出来的手掌只剩下森森白骨，破开的皮肤如同一双被撑爆了的小号手套，边缘卷曲着缩在手腕处。

拿出手机，盛饮清对着他拍了一张并且认真作评，“真难看。”

男人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波动，五指骨头咔吧咔吧作响，手指骨突地脱体向着她飞了过去，在她躲避的时候胸骨也从西装扣子的缝隙中挤了出来，除了几根支撑身体的，其他的密密麻麻地探头出来，一根接一根，钢钉一般。

盛饮清被其中一根订住了，细长的指骨力重千斤，穿透衣服扎穿她的骨头，盛饮清被他的重击牵连着往前，这才看清并不是骨头飞了出来，而是每一根骨头上都附着着一条细微的血管，离得近了她甚至可以看清楚里面涌动着的热血。

这一时，盛饮清突然想到路志城说的，“异化者都是脱离科学而存在的。”

这已经不是脱离科学了，这简直就要自己创造科学观了。

男人用骨头将她订在地上，十根手指分别扎穿了她的手腕，肩膀，锁骨，腰腹，有两根悬在她的脑袋上，指尖对准太阳穴，他笃定盛饮清跑不了，那两根手指骨也没有扎进去。“异化者？”

盛饮清感受不到疼痛，但是她的衣服被人弄脏了，她有些不高兴。

“关你什么事儿。”她说，在男人收紧骨头的时候，盛饮清的身体好似融化了一般，扎进她身体里的骨头如同泡在泥地里，男人感知到危险想要收回，谁料，这次是盛饮清缠了上来。

男人浑身的每一根骨头都是攻击的利器，而盛饮清却好似没有骨头一样，浑身软绵绵的，在接触到她的一瞬间男人惊悚地瞪大了双眼，他的骨头在融化。

像是落入岩浆一般。

牵连骨头的血管仿佛有了自主意识，断掉与骨头的衔接就要收回，男人的视线逐渐模糊，视网膜成像不断地扭曲，变化，面前的人好似变成了一个没有支撑的怪物，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覆盖住了他的眼睛，要不是自己被她“提”着，男人能当场跪在原地。

“你是个怪物。”盛饮清的声音很轻，如果没有她手中狠历的动作，可以说是呢喃，“人造，怪物。”

男人瞳孔放大，看着她手中那一截被抽走的白骨，身子抖动了几下，“不，不我。”

“不要。”男人脖子以下骨头除了盛饮清拿走的那根，所有的骨头都融化了与血水混在一起，他引以为傲的手段在盛饮清和风细雨一般的操作下变得不堪一击，他倒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

盛饮清的手中，那根骨头像是根钓鱼竿，被她从身体里抽出来末端还吊着一块烂肉。

肉团还在跳动，血管已经全部绷断了，腐烂已久的心脏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血肉模糊中各处细小的血管还在疯狂的蠕动着，要不是盛饮清视力好，真就以为这是长蛆了。

男人全身的骨头断了都没有此刻惊恐，他的心脏被人拿了出来，用胸骨挑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不要。”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颗心脏，骤然，悬在他头顶的心脏突然无声炸开，碎肉与鲜血喷了他一脸，男人声嘶力竭，没有骨头支撑的身体蠕动着，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心脏碎屑崩溃了。

盛饮清往后退了一步，怕他咬人。

“又不是你的心脏你哭什么。”她怼着男人的脸拍了一张发给沉津，看着男人因为心脏没了而难过，盛饮清的间歇性慈悲又发作了，她说，“这颗心脏都不新鲜了，本来也撑不了多久，你正好可以换个新的了。”

“疯子。”男人咬牙看她，脖子还没扭动上来，脑袋就被她给按了下去，视线只能盯着那一团碎肉，他怒骂，“你这个疯子。”

“还好吧。”盛饮清觉得自己挺慈悲的，“我都没用做什么，还给你留了个脑袋。”

这颗心脏已经开始腐烂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被移植到男人身体里，一面如同水蛭一样吸附着男人的血肉，从中获取继续跳动的能量。另一面又不断地腐烂，在一具鲜活的身体内与之并不兼容的样子，盛饮清只觉得惊悚。

“好啦，”盛饮清蹲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要走了，你慢慢在这里蠕动吧。”

“你——”

“嘘。”盛饮清将他的口袋翻了翻，通讯用品该关机的关机该丢的丢弃，做完这一切后她警告男人，“不要大喊大叫，这是不礼貌的。”

“……”

眼看着男人不听她的警告，张嘴就要喊，盛饮清不爽，楼梯间的回声激荡，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彻底将歇。

楼上，柳琦蹲在门外看泰荣康直播，他所带来的人站在门口，看着柳琦终于停下了走来走去的步伐开始看直播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有点烦人。

他们这位管理员那身专门用来拍照的衣服都还没换下来，一身的酒气被人从包厢里挖出来，脑子还没清醒就给送到这儿了，柳琦骂了一路，眼看着就要追溯到祖宗三代了，还好泰荣康的直播及时打断了他。这会儿好不容易安静了让跟着他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老大，我们不进去吗？”这都在外面呆多久了，又不是专门给泰荣康守门来的。

柳琦看着屏幕上泰荣康那计算的恰到好处的笑容，摸着下巴沉思，“这外面天都要翻了，泰荣康还有心情直播，这老头有点东西啊。”

“要钱不要命。”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说了句，“女儿下落不明都不耽误他赚钱，啧啧，商人无情。”

“不对。”提到李芝芝，柳琦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来，想到了一茬事儿，这李芝芝人还没找回来，泰荣康在这儿直播做个毛线，敬业也不是这么干的。

他快步走过去推门，意外的，大门没有上锁，他推了一下门自然就开了。

伴随着大门被推开，柳琦哑声。

办公室内空空如也，正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直播设备，里面播放的是早就准备好的视频。

“哎呀。”柳琦关掉直播，“大意了。”

“追吧追吧，”他摆了摆手，“赶紧去把人给追回来，外面现在不安全，他跑不远。”

“那我们要跟魏琢那边通气吗？”跟班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这回事儿，人又倒回来问。

柳琦坐在泰荣康的椅子上，表情十分的懊恼，“先去找人，找到了带回来，找不到再说。”

大意了。

柳琦刚从酒桌上下来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他高看泰荣康了，柳琦用他与泰荣康短暂地相处猜测这人就是死也得抱着他创下的家业一起死，这对于泰荣康来说是个执念，没成想，执念这东西，还是可以抛弃的。一想到泰荣康为了躲他们，现在缩在哪个角落里窝着，柳琦就想笑。

魏琢背叛了泰荣康，田织野也脱离了集团，沉津那边还在追李芝芝与维护城市市民安全无暇顾及他，就算是沉津真的派人来保护他泰荣康也不能相信，他只相信利益，沉津带着那群傻货倒是真心，但是有什么用，泰荣康不需要。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柳琦只是棵墙头草，哪里有热闹往哪里跑，生怕事情闹不起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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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小邱，三十一岁，现无业游民，”沉津清冷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以前是市一小的数学老师，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半年前跟着妻子登船走了，父母意外过世，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系统中记载的只有他在市一小任职期间的体检报告，报告显示他没有任何的疾病。”

盛饮清走不动了，随机挑选一扇门准备找电梯，听见他的声音，推门的手停住了，“任职期间，那也要追溯到几年前了吧，社区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市民提供体检报告吗？他没做？”

“没有。”沉津看着空白一片的页面，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们家，近三个月没有物资领取记录。”

“再往前查，就是他妻子登船离开前领取过物资，但是分量不多，一人份半个月左右的量。”对着那张几乎可以说是狰狞的照片，沉津心脏突然跟着猛地一跳，他问盛饮清，“异化者躲过检测的可能性有多大？”

盛饮清手握在门把手上，她还没动，只看见那门把手突然拧动了一下。

门那边有人。

“不好说。”她快速回话，“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