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方躺在纸壳子上面，胸口微微起伏表明他还活着，一睁眼，他慌忙去找江小楼。

“小楼？！”陈宏方拖着身体去喊人，他不敢大声喊，生怕将异化者给招来，这一层薄薄地天花板到时候都能被捅破，他只能在狭窄的空隙中伏着身子攀爬，身边到处都是堆积的杂物，陈宏方身体压在纸壳子上面，漆黑的空间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一只温热的手。

是江小楼。

“哥。”江小楼哑着嗓子喊。

陈宏方一听，又往前爬了半米，贴在他身上开口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小楼气都要断了，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咬牙说，“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他的腿上有伤，陈宏方一百八十多斤全压在他的腿上，江小楼还能清醒着完全是靠他那钢铁般的意志。

“哦哦，”陈宏方又退了回去，“没事儿啊，你别害怕，没死就行。”

黑暗中，江小楼轻轻地笑了一声，“死，那肯定是不会死的，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呢。”

“兄弟们都出去了吧。”江小楼问。

陈宏方将头盔摘下来，在黑暗中摩挲着将江小楼身边的杂物全都给推到一边，给他腾出空间，听到他的话，陈宏方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吧，都出去了，按照计划,二十分钟后爆炸。”

“那就好。”江小楼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逐渐地，他身体的温度上来了，陈宏方一整个大块头蜷缩在他脚下怕压着他，江小楼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想抬手，但是抬不起来。“我想我妈了。”

“等结束了就能回家了。”陈宏方听着下面的动静，双手撑在水泥墙上，安慰道，“很快就结束了。”

“希望早点结束，到时候请你去我家吃饭，我妈包饺子特别好吃。”江小楼说，“白菜猪肉馅的最好吃，沾着醋我一下子能吃三四十个。”

陈宏方累的不行，他随口接话，“那我要吃五十个。”

江小楼胸口剧烈起伏，“包，包子也好吃，我爸也爱吃，不过我爸不爱吃素的，我觉得什么馅儿的都好吃。”

“我上学的时候就惦记这一口，每回想家想得不得了。”江小楼絮絮叨叨地说，“他们骂我是裙脚仔，我只当他们是羡慕我。”

“那比我强，你还有个家。”他连家都没了。

陈宏方听到下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异化者应该全部被吸引过来了，他轻轻敲了敲江小楼的胳膊，示意他坚持继续往前，他们现在在超市天花板的上层，上面与水泥之间搭建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储物室，他们的计划是开门将异化者放进来，然后关门打狗，引爆液化罐，现在他们这个位置太危险了，下面要是炸了，他们俩也跑不了。

江小楼撑着身子匍匐前进，陈宏方在身后说，“一直往前，超市的建筑与隔壁楼相连接，从这里可以爬到隔壁楼的通风管道中，速度要快，下面一会儿就炸了。”

“妈的，狗崽子们，都去死吧。”陈宏方唾骂，“傅柏荣那小短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跑出去。”

他们是分开走的，超市的门被异化者围攻很快就要沦陷了，玻璃有了裂痕撑不了多久，唯一的后门还从外面被锁上了，所有人只能从通风管道离开。到底是人数多，还没轮到陈宏方和江小楼他们，玻璃门碎了，异化者一股脑的冲了进来，为了给他们拖延时间，留下来的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差点被吃了，看着傅柏荣加速攀爬上墙之后，站在货架上的陈宏方与江小楼只能爬上天花板上面的储物空间暂避。

“荣哥速度最快，每次吃饭他都是第一个。”江小楼年纪小，大家也都愿意让着他，但是每次有了新玩意傅柏荣和周广辰逗他都会故意抢他的，江小楼打不过他们，被他们逗着玩儿的时候张鹏程和陈宏方偶尔看见了，上去就给那两个不做人的一脚，他们也就老实了，不过他不记仇，下次被抢了也不知道告状，乐呵呵的被逗着玩儿。“肯定能出去的。”

当啷——天花板一震，两个人爬行的速度慢了半秒，下面的安静让两个人感到恐惧。

“快！”陈宏方推了一把江小楼，“他们要攻上来了。”

江小楼腿骨被扎穿了，在地上爬行的时候伤口摩擦着地面，他浑身都要被冷汗给湿透了。

“哥，你上我前面来。”江小楼忍着疼痛开口，“你在前面走。”

陈宏方犹豫了一下，一巴掌拍在他的小腿上，“放什么屁，赶紧爬，你哥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你的裤腰带上了，磨磨唧唧的，是不是还得在前面给你钓着个鸡腿啊。”

江小楼哭了。

他爬不动了。

“哥。”他的伤口被粗粝的水泥给磨烂了，眼前越来越模糊，他怕死，也怕陈宏方死，他还想回家，眼泪晕湿了他的衣领，江小楼咬牙往前爬。

“哥，你跟上。”

咚——远处与水泥地相衔接的地板震了震，江小楼不敢停留，哭着继续往前爬。

“等出去，”陈宏方的声音好似隔了距离，轻且飘渺，他说，“等出去，去找老大，实力强才是……去，去找沉津，跟着他。”

“哥。”江小楼身上穿着防护套装，挺括的材料让他难以转头，他听到陈宏方的声音有点奇怪，但是他没法回头，哑着嗓子叫他，“你跟我说说话。”

过了几秒，陈宏方的声音才传过来，又像往常一样中气十足，“怕什么，老子不比你命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爬，再不出去我怕是异化者没追上来先把自己闷死在这里面了。”

江小楼哭了。

他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绝望的场面，身上的疼，异化者的穷追不舍，下面随时都会爆炸的液化罐，哪一样都将他的脑袋悬在钢丝上，钢丝随时都会断，他也随时都能玩完。

“江小楼，你他妈的赶紧给我爬，速度再快点，吃的那么多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使出你吃奶的劲爬啊，我可不想死。”陈宏方在背后骂他，也只有这时候，江小楼感觉到安心。

‘砰！’天花板被打穿了。

陈宏方将堵在天花板入口的杂物噼里啪啦的落下为他们争取了短暂地逃生时间，江小楼咬着牙，他已经看不清前面有什么了，只闷头往前冲。

他妈还在等他回家，他还要请陈宏方吃饭，请大家吃饭，他还有很多的事儿没做，他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江小楼的爬行速度越来越快，他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与意识的溃散，他要活着，他要回家。

陈宏方看着狭窄的入口处露出一双贪婪的眼睛时，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妈的。”他低低暗骂了一声，二十分钟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说好的引爆液化罐全他妈是假的，“黎霜个畜生，姓黎的没一个好东西。”

眼看着异化者就要爬进来，陈宏方将脚边的纸壳子踢了过去，竖着厚厚地一层被他用腿抵着，阻挡着他们的入侵。

陈宏方知道这一层纸壳子阻挡不了这群饿狼多久，他俯身背对着江小楼离开的方向跪爬着将纸壳子用力的往前推，快点，再快点，等出去了，就会有人来救他，陈宏方看了一眼江小楼离开的方向，他已经看不到江小楼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这顿饭。”陈宏方苦笑一声，下一秒他身体一僵，纸壳子被一只干枯的手给扎穿了。

那只手透过纸壳子砸在他身上，隔着防护层没有扎穿，他伸着手一直向前，在抓住陈宏方衣服的瞬间，一个用力，防护衣物没能让他一下子抓破，反倒是陈宏方被生生拖拽着往前。

“操，”他放弃纸壳子了，从靴子上抽出匕首，对着伸进来的那个脑袋狠狠地扎了进去，眼球被扎穿的瞬间异化者因为不受疼痛本能的后退，陈宏方的弹药已经用完了，他没机会了。

“江小楼，你他妈最好给我争点气，”陈宏方的手被抓了一下，他反手刺了过去，“下辈子有机会我找你讨这顿饭。”

带有腐蚀性的液体喷在他的衣服上，溅出的几滴落在他的脸上，很快，那一块就被腐蚀成了一片烂肉。陈宏方抬手蹭了一下，那一块肉如同棉絮一样被他蹭了下来，他咬牙往前，用身体堵住了入口。

“来啊。”他挥舞着匕首，“老子不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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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安全装置是为了防止异化者完全失控设置的，开启的瞬间舱室城将会被完全的关闭，室外电网供电将会支撑爆破器运转形成移动切割线，将在空地上的异化者完全斩杀。

后备供电电源迟迟没有开启，现下里这点电量根本不足以支撑爆破器开启，一旦开启，电量将全部供给与爆破器，整个舱室城外围没了电网防护，等不到将他们杀死，外面的世界就已经沦陷了。

张鹏程站在沉津身边，看着地图上放大的舱室城空地上六芒星阵已经逐渐地透过地表显露出来，他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一旦开启，六芒星阵会将整个舱室城所有在外移动的活物斩杀，整个舱室城建立的意义将不复存在。

“今天可真不是个好天气。”张鹏程目光落在地图上，他已经能够想到开启之后舱室城的样子了。

尸骸遍地，流血漂橹。

可是他们没办法，他们还要守护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