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辰眼巴巴看着盛饮清吃了十一串烤蘑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浓浓的艳羡将要倾泄而出，又觉得这样不好，馋一个女孩子的零嘴，周广辰僵硬的移开视线，嘴里不自觉地说道，“你这个蘑菇好吃吗？”

外面暴雨如柱，盛饮清趴在窗边看着外面被洗刷的地面，对于他的话漫不经心地回应，“好吃。”

“我还没吃过烤蘑菇呢，不过我知道有一家外卖炸蘑菇超级无敌好吃，他们家有一种独特的蘸料，一口下去神仙也不换，就是贵了点。”周广辰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你为什么喜欢吃蘑菇啊？”

盛饮清将第十二串的签子丢进了垃圾桶，温吞道，“因为没肉。”

“……”

想到黎瑶玉的那些个操作，周广辰再看向盛饮清的时候改成了同情，连饭都吃不饱，更合理肉食。

雨幕遮挡了视线，盛饮清吃完最后一串路志城在实验室里烤的蘑菇，整个人趴在窗户上生无可恋。

沉津让周广辰盯着她简直是在折磨她，周广辰的嘴太碎了，盛饮清想是不是沉津受不了了所以把周广辰派出来折磨别人，她走哪儿周广辰跟到哪儿，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十有八/九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她真的好饿，周广辰每念叨一句她杀心就重一分，一个半小时，盛饮清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消化了，人饿的两眼发直。

好在有人及时拯救了她。

江小楼被人抬进来的时候气息微弱，在密封的环境中吸入了大量的烟尘，身上的伤口恶化，人开始发烧。

他是被当成死人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傅柏荣看着他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心里难受，抬手给他擦了擦脸。

“陈哥留下给小楼争取了时间，”傅柏荣身上被湿透了，他自己也抬手抹了一把眼睛，“都怪我，要不是我，他们也不会。”

傅柏荣也不知道，为什么液化罐以这样的方式被引爆，他不是黎霜的亲近，他们队安排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避开他，若是以前，这种小学鸡排挤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工作上还能遇见几个勾心斗角呢，可是现在，陈宏方死了。

周广辰一下子哑了嗓子，他看着担架上昏迷的江小楼，好一会儿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盛饮清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着的手一直在颤抖，刚刚还活跃的人一下子就像是失了灵魂，定定地看着江小楼腿上的伤不言语。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周广辰呢喃，“没，没事的，都会好的。”

傅柏荣不语。

黎霜走过来看见江小楼这样，抬了抬手，又无力地落下，傅柏荣眼眶红了，他想问，话到了嗓子口又被咽了下去，他有好多问题想问。

可是，江小楼最重要。

灯山阁所有的房间几乎都住满了人，盛饮清原本的房间也被让出来了，周围的人忙忙碌碌从她身边而过，她坐在窗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她无法归属到人类之中，也不属于异化者。

她是怪物。

是神明降祸人间留下的惩罚。

只有她一个人。

流星穿透半个星球坠入茫茫海域，直觉敏锐的生物避祸逃亡，带着污染的种子在世间游荡，懵懂的羔羊落入水中与污染融为一体，她是污染源，也是终结。

沉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盛饮清将脸帖子玻璃上往外看的样子，外面暴雨倾盆而下，盛饮清将脸挤成一团贴在上面，好像在说什么。

大概是雨天勾发了她的情绪，沉津看她愤愤地捶了一下玻璃，走近了才听到她在说什么。

“好饿！？”沉津还是高估了盛饮清，原本以为她是在这种环境中深感抑郁，没想到只是饿了！？

盛饮清摸着扁扁的肚子，叹了口气。

她这不说话的样子让沉津心生恍惚，这一天，他们好像认识了一辈子一样。

沉津问：“没给你送餐？”

盛饮清摇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越紧张就越容易饿。”

餐厅因为异化者的破坏能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食物有限，盛饮清吃了一份再加上路志城在监控室里都不忘了操持老本行做的烤蘑菇，也只是不那么饿了，但是过不了多久，她就要饿的啃人了。

莫名其妙的，沉津看着她一脸苦大仇深的吃掉自己的那份餐，突然萌生了一种盛饮清像一只不给吃的就跳栏摔盆的小猪的错觉。

盛饮清哭丧着脸，一手摸着肚子，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在流连四周，砰砰跳的心脏，鼓动的血管，想象中血液流过血管汩汩涌动，就连外面偶然经过的脚步声都不断地放大。

哒哒哒。

周广辰的脚步声很有辨识度，他的声音由远及近。

“张哥不好了，小楼发高烧了。”周广辰慌里慌张的声音传到盛饮清的耳朵里，“现在烧到三十九度温度降不下来，他的腿伤口溃烂需要手术。”

张鹏程也很为难，别说是手术了，现在这里的医疗条件普通伤药都不够，去哪儿给他找条件做手术。

“医生那边怎么说？”他问。

周广辰：“不止江小楼一个烧起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因为伤口发炎烧起来的，实验室仓库的药物在暴动中被烧了一半，用药实在是不够。”

“能不能，把他们送去市区医院。”周广辰着急，现在已经不是药物的问题了，是他们需要医疗团队。

“市区医院……”张鹏程握了握拳头，看向外面乱成一团的人有些无措，还没过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检测，血液检测他们不能百分百保证没有问题，市区医院不会收留他们的。

“我这就跟市区那边沟通。”张鹏程不确定能不能收到回音，现在外面对于异化者的了解完全是来舆论与猜测，没有真切的接触过人们只会觉得恐慌，不然也不会有舱室城的存在了。

张鹏程对此并不抱希望。

盛饮清听着他们的对话沉思了几秒，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九分，按照江小楼这个烧起的速度，不等那边回应他就能烧成个傻子，更遑论还有其他人。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救他。

盛饮清摩挲着手指，心想，只是这样做比起死亡只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吧。

-

魏霆风为了‘赎罪’紧急调动警卫队寻找整个舱室城的可用物资，警卫队搜寻了半天也只是找到了一小部分，跟伤者的需求比起来杯水车薪。

他带人回来的时候，灯山阁正乱成一团，魏霆风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张嘴带来了噩耗。

饮用水不足。

“主水管刚刚检测到被爆了，现在外面暴雨雨水酸性过高，饮用水不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市断断续续地开始下酸雨，雨水落在地上沁入土壤，土壤的酸碱度也跟着变化，即便城市已经开启了全面防护装置，裸露在外的建筑物都被覆盖上了一层隔离性防护漆装置，酸雨留下的痕迹也难以消掉，防护层比较薄弱的建筑物表面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土壤种植出来的作物被人食用后发生中毒现象，还有最重要的水源，方舟计划开启后，呈文市大小的企业关闭了许多，其中就包括自来水厂，现在整个呈文市都依赖于一家大型的供水公司，屋漏偏逢连夜雨，魏霆风自己心里也纳闷，他们人力操作了三分，天意给补足了那剩下的七分，连上天都在帮他们。

“还能撑多久？”沉津问。

魏霆风看了一眼安雨，安雨脸憋成了个‘冏’字，说，“可用水总共剩余不足一吨。”

这话说的非常地有水平，沉津看了他一眼，安雨顶着压力继续说，“水管爆了啊，堵不住，储存的水源全都流出来了，全部污染了，拯救出来的水源就剩下不足一吨。”

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水，安雨心想，舱室城活着的人那么多，这一点根本撑不了多久。

“已经致电供水公司，雨不停的话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能来人。”魏霆风擦着汗，说，“原本我们计划是下周开始撤退的，但是现在您看，舱室城也交到您手里了，我们的人也应该离开了吧。我知道现在说这话也不合适，可是我得对我们大家负责。”

“行啊。”沉津接话接的很自然，自然地让张鹏程都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魏霆风话还没解释完，就听他继续说，“在你们走之前，把内鬼交出来，这也是你们的责任吧。”

舱室城无缘无故断电，从昨晚到现在异化者密林狩猎与舱室城暴动，没有个理由很难说得过去。

“我不急，现在外面暴雨，想必今晚你们也走不了，在天亮之前，你可以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他对魏霆风说。

魏霆风：“……”

他就像只被堵住气口的□□，鼓着眼睛，张着嘴，脑子飞快的转动。

站在他身后一直不声不响地安雨突然开口道，“我们都是听黎组长指挥的。”

此话一出，整个灯山阁都安静了。

黎霜看向安雨，安雨局促地站在魏霆风身后，被他宽硕的身躯一挡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面，看着像个长脖子羊。

安雨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安静了，他看了看魏霆风，魏霆风没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安雨嗫嚅。

“是黎组长这样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