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寇泽也想明白了。真是阴沟里翻了船，本来以为十拿九稳事，末了，结局竟是如此，所以他才生气，恨俞阳不尽心，失了先手，更恨叶明希天赋如此高，竟然炼制出这等毒药。

还有在场不畏死的人，本以为是一群苍蝇，最没威胁性，没想到就这群让人不设防的人坏了事，当然，最恨的是自己，终归是大意了。

知道再劫难逃，他怒骂俞阳：“若不是你犹犹豫豫，我们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临行前，上头有交待，让他不要全信俞阳，自己没听，总觉得他已无退路，不会反复，没想到，就输在这个自负上。

常说临死之人才会真的忏悔，这话不假，若搁到平常，想他不会有这番通彻明悟。

对他的指控，俞阳脸色有些灰败，却依然闭口。

事情的经过，之玄大致也能懂了。他看着俞阳，叹息：

“你心性平和，不愿无妄杀戮，这我懂，可许多事，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洪流中，你我被挟裹其间，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不认同，也不该走出那一步。”

俞阳神色复杂，谁对谁错，身处在其中，实难判断。他垂下黯淡的眸子，轻声道：

“认知不同，没有争辩的意义。”

也是，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之玄黯然。

对自己反复，俞阳并不愧疚，回望前首，最初，走这条路时，他是意志坚定的，也觉得师父说得对。何必做无谓的牺牲了。

所以他才会杀之玄，可后来，却是大出意料之外，真实的无相界不是在灵界设想的那样，又有鸿蒙药师的出现……让那么多人死，他下不手，这才成了寇泽口中的反复无常，假仁慈的小人。

“如今，走到这一步，我并不后悔。”他苦笑一声：“都是造化弄人，若是在灵界知道无相界是如此情景，想必就是我师父也会斟酌几分的。”

话有隐意，习休等人一头雾水，可之玄听的明白。谁说不是呢，这会也只能跟着感概一声：“我庆幸这一切的存在。”

俞阳沉默半晌，开口：“虽说，无相界形势比我们想象的好很多，但真的有用吗？”他的怀疑让他行事，一直摇摆不定。

之玄语气坚定：“有些事我始终坚信，从未动摇，这你是知道的。”

俞阳低低的笑了几声：“一直以来，我们都不明白，你师傅为何收你为徒？比起你几个出类拔萃、光彩耀目的师兄们，你太寂寂无闻，看不出有何特殊，这一行如此重要，本以为是你哪个师兄担此重任，却没想到，竟是选了你……到如今，我方才知道，你心性过人，我比起你来，差得太远。”

提起几个师兄，之玄嘴角一抽。选择性遗忘。

同样被遗忘在一旁的寇泽哼哼几声。引起说话的两人注意。

他见人都看来，不服气的道：“俞阳，你的确是不能跟他比，便是我，你都不如。你那性子说好听点叫平淡，与世无争，其实上，是懦弱，优柔寡断，跟那墙头草似的，风吹两边倒，全没立得住的骨头。可恨我没有早早认清，一直对你抱着希望，总想着你只是心软。没想到，你这不合时宜的心软要人命，”说着咬牙切齿，落得今日的下场。其实早有兆头，

那时，自己要杀其它药师，他的殷殷劝说，言犹在耳：“之玄怀疑的是我，再杀下去，他会连你一起怀疑的。”他一想，确实是，于是，就听从了。后面的事就更不用说，他一直在花言巧语的骗自己，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从长计议，’一切都是源于他起了别意。

如今更是落得个功败垂成，性命不保的下场。

想到此转头，对之玄道：“成王败寇，无话可说，气运在你，不在我。”说到这气运，他是多次捶胸顿足：

“一路上，你处处小心谨慎，好不容易快到时找到机会，以为你死定了，结果呢，你竟然能碰到接引之光，如此机遇，如此气运……”说着，他气得都有些颤抖：

“还有她！”他指着叶明希：“三万年了，无相界无一药师例外，为何偏偏是在此时，你会出现？并且还救了他？为什么不早一些飞升，或者晚一些呢！”

“更可恨，鸿蒙城把你的异样瞒得紧。”等自己知道她的不同时，已经晚了，之玄起了疑心，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他找不到机会下手。

习休等人面面相觑，这事其实是个误会，鸿蒙城有了业王城闹出来的乌龙在先，对这事就过分谨慎了些，后来，就算是外面有传言，说她异于其它药师，也没人当真，都以为瞎说，心理上的先入为主作祟。

这事还真是美妙的误会！太感谢业王诚的黑锅了。

习休等人的快活，寇泽就是一肚子苦水。

他策划了那次野外袭击，算来算去，她都应该再劫难逃，没想到，结果是与设想的相差甚远，别说命归黄泉，听说竟只是擦破了点皮，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会安然无恙，直到，亲眼见她原地消失，这才知道，她身上竟有如此护身宝物。

当真是悲愤难言，可惜了那次难得的机会。再想让之玄离开，无异于做梦。

后又听到之玄说，虚空中被人救了，就心中有感，对一切当真无力。

之玄的绝境，无相界所有人的绝境，一切一切，仿佛都随着叶明希这个药师的到来，有了生机。

关键是，俞阳的心思动摇了。一切都朝着不利他的方向发展，再等下去，怕是更不妙，所以，才会趁着占优势孤注一掷——

真的只能说，气运不在他。

看着气的眼珠爆裂的寇泽，对他口中的气运一词，之玄早有所感。这一切都缘于那一人，所有人都看向她。

俞阳也在看向她，怕引起之玄察觉，以前，他只远远的看过一眼，总听说，她做了这个，做了那个。

这会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着这个风云中心、扭乾转坤的人。

见过了其它几位绝世容颜，相比之下，她的容貌就真的一般，只是清秀而已。性子瞧着也寻常，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锐利，或着悲天悯人，慈眉善目。

她这会也正看着他，眼里并有没有憎恶、恐惧，对于寇泽所说之事，也无丝毫傲气和居功，只有淡淡的漠然，就这样一个看着极为普通的人，竟左右了整个局势。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打量完，这才看向之玄：“其实，我也盼着，你们能成功。”

之玄回道：“应该说，没几个人不盼着成功。”

寇泽一愣，淡笑了起来：“你说得对……许多人只是看不到希望，才动摇了心志。”就像他，和他的师傅。失神了一会，才又道：“你说，他们上去了，能扭转局势吗？”

之玄看向遥远的城池方向，长久的默然后，才低低的回道：“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所有人都是软骨头的，总有脊梁□□之辈。我相信，只要无相界无恙，天路通畅，吾辈就不孤。”

坚毅的面孔是那样的让人震撼，让退缩之人汗颜。

两人打着哑迷，习休等人隐约听出了灵界日子只怕离自身想像中的相差很远。

俞阳自杀，寇泽被杀，钓鱼行动虽有波折，终归结局大快人心。

叶明希问出心中一直藏着的疑惑：“灵界出事了？”

“嗯，已到绝境。”

竟是这么严重，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接着问：“内患？外患？亦或是天灾？”

“外患！加上外患导致的天灾。”

“原来是强敌入侵！”听到外患，她心里松了口气，自相残杀什么的，真的很讨厌。

“无相界起着什么作用？”

每个飞升上来的药师都是传承了高阶异火或是中阶异火；每个飞升上来的修士，都是天赋极高之辈；妖修的原身多是好勇善战之类

要知道，下界飞升上来的可不止这些人，那些低阶异火药师、炼器炼丹炼符等辅修与性情平和的妖修可是个庞大的队伍，他们去了哪里？……能来这里的人更像是筛选出来的。

之玄不奇怪她会这么问，是个人都能看出这地方有古怪：

“无相界有很重要的作用，它是为了一些特殊目的专门独立出来的。”

什么目的，叶明希没在问，多少也能猜得到。难怪，有人想要自己死，有人想自己活。

之玄看着面前的女子，听到这些秘密，她面上平静如常，并无退却之意，心里当即安定下来。她可以说得上是众人主心骨，若她心生怯意，那他真不知如何是好？尽管如此，她问，他也没想瞒着她。

外围的习休等人正收拾着尸骨，焚毁的焚毁，需带回去就整理好，准备带回去。毫无心里准备下，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将那么重要的事，像说天气好不好一般，轻飘飘的就随意说了出来。一个个怔愣当场，忘了手边做了一半的事。

又听叶明希断续问道：“为何出事后，你一直怀疑的是俞阳，而不是寇泽？”并且坚信内奸只有一人，她相信若是之玄对寇泽也有猜疑，他绝对不会有这计划，一人对阵两人，毫无胜算。他性子稳重，并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寇泽的事绝对超出了他的意料。

“怀疑俞阳，是因为他的师门……细节情况，等你到了灵界，你就会知道，至于寇泽……”之玄神色阴郁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尸体出了会神：

“若不是亲眼看到他出手，我绝不会相信他是内奸。在灵界，他并无丝毫不妥之处。”下来无相界的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思量了又思量，没想到内奸还是存在……也许同行中都不止他们两个。没理由无尽虚空中的飓风挑人吹！

只是对方如此大的能量，让他不由担忧起灵界来：看来形势比想像的还要严峻，不知师祖们能支撑到他回去吗？

深吸口气，回过神来，就见叶明希怔怔的看向某一处。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片绿藤，开着鲜艳的紫花，其它杂草矮树相间，并无奇异之处。

“看什么呢”见她神凝重，他问。

她低声喃喃道：“迷穀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