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愕阵眼中的文石变小，叶明希对此了然于心，自然并无动容。这会对上众人的询问，解释道：

“文石里面的能量在消耗，所以外表会变小，等能量消失殆尽，文石最后会变成一点粉末。”

文易着急的问出所有人的心声：“那后续的文石如何攫取？”

乱卷的狂风中，那抹眩丽随风游窜，毫无规律。如何避开去寻找？

“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你们要做的就是沿着大阵察看，看有没有落在离大阵近些的文石？我出阵去捡。”

捡？说得再轻松也打消不了众人的担忧。

需要她出去找文石，之玄也瞪大眼。

习休遗憾的道：“若是如此，开始时，我等也出去寻，虽说时间仓促，人多，总会多些机会的。”按说叶姑娘不是粗心之辈，为何没有提及？

依旧不变的白须小眼，和善的眉目，金妖主挤上前来也道：“习老说得对，还有我族这么多儿郎，敬等吩咐。”他表完心意，瞬间转了话意道：“叶姑娘睿智，先前没有做出此等安排，可是这文石……”

叶明希无奈：“不是我不想这样安排，而是这文石特殊，收集来放着，会自动消散。你们那时就算弄得再多来，也派不上用场，等阵眼里的消耗完，它们也同时会没用了。”

竟是这么个特性，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金妖主继续殷勤的道：“那后面所需的文石，我们出去找，何需劳动您？”妖修们一边跃跃欲试的应和。

叶明希轻笑：“无法代劳，你们一出大阵，那赑风便会受牵引，立时飞扑过来，速度极快，就算离大阵再近，你们也避不开。药师有异火护身，气机不外露，才不会惊动它。”

这事她也无法，不得不去，说实话，但凡有人能代替，她绝不争着上前。

众人心中不乐意，药师只有一个，修士这么多，就算拿命填，也填得过来。

金妖主急切的道：“让我们先试试，若是实在不行，您再出手。”反正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去冒险：“就当你给探路。”

语气中的诚恳，无人不能体会。纷纷啧啧咋舌：这个金钱龟实在是太会作人，见缝插针的表心意。把人修都比下去了。

习休刚落后了一步，这会顶着众人嫌弃的眼神也表达了人修的心意：“金老所言极是。”

不是不感动，她扬声一笑道：“你们的心意我领，可这事，你们真帮不上忙，其实，这个大阵你们出不去。不信？”见众人怀疑，她抬手示意：“试试。”

众人跃跃欲试，好多人刚才就想摸一摸这个光幕，薄薄的一层隔绝所有危险，形成两个显明的世界。太神奇了。只是心有顾忌才没有行动。这会听她这么说，那就意味着可以摸的，没有危险。

于是纷纷伸手：不硬微弹，看着虽薄，用尽力却不能动它分毫。更别说撕开个洞了。

之玄下界时，听师祖说过，药师主持护城大阵，没想到竟是担任着寻找能量的大任。她与众人有区别的地方，就是因为身怀异火，可见当初建这个大阵时，就利用了这个特性。就像她所说，此时，再高的修为，也无济于事，丝毫帮不上忙。

好在那文石需要的不算多。

说得明白，接下来就只能照做。果真，验证了她口中的事，那些落在野外的文石会自动消散。

眼见阵眼里的文石消耗的差不多了，她挑了个离阵距离合适的，周围赑风少的，准备出去。

心随意动，幽冥鬼火无声的出现，护住全身。她贴近大阵，慢慢的挤入……滞涩……像是陷在淤泥里，很就，就脱离了这种感觉，全身一轻，已被挤出阵外。

多了一个人，扰了风向，有条赑风似有察觉，竟随风往这方飘来。

叶明希一出阵，并未立即行动，她背贴着大阵，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几条赑风，那个有动静的立时被看在眼里，距离一点点缩短，她仔细的衡量着。

“这东西怎么感觉有灵性？”阵里的人看的口干舌躁，五万多双眼死盯着那抹越来越靠近她的眩彩，心一点点提起来。终于有人忍不住叫道：“该进来了！”再晚怕来不急。

叶明希也在犹豫，决定它再前近一些，就退回阵里，无论如何，自己身系几十万人的性命，冒险不得，宁可多费些神，再找机会出来。

好在，最后一刻，那条赑风也许未发现什么，顺着别的风势转弯滑向了其它方面。

叶明希暗自吁了口气，观察了片刻，顺着风势，把自身融入其中，尽可能让自己像股风一样，随它荡，曲折着一步步接近十多丈外的那颗文石。

这么快就掌握的在赑风中行走的技巧。众人脸上的敬佩让之玄心中升起自豪，一直知道她是聪明机敏、谨慎果断的，处理保护之中，众人见认的机会不多，如今，她的那一面全完现在众人的眼中。心中的敬重、佩服又上升了一层。

一步一步接近，拾取，再一步一步退回，一丝差错都不能有。等她安全的回到阵，众人脸上的笑意久久都没消失。

亲眼经历一遍，这危险在心底也就有了比较。这会多少放松下来。

后面又跟着操作几回，当然，不可能一番风顺，夜路走多了终会遇上鬼的。赑风方向的不可测，是最大的变数，所以意外来的让人措不及防，就像这次，都快回来时，一条狂风由远处忽然而止，打乱了四周的平静，连带影响了一条赑风的方向发生转变，极速向她冲来……

不是不紧张的，那一时刻，她担心的是，若她死了，身后这几十万人的性命……千均一发际，顾不上想太多，只凭着本能作动作，抛出一只荒兽……自己极速回奔，这会儿也顾不上惊动不惊动了。好在离大阵已比较近，一心冲向前……

赑风转向……逃跑……进阵……眨眼间的事。

她在奔命，没看到，之玄却看得清楚，她的决断再正确不过，抛出的荒兽的举动吸引了那条近在咫尺的赑风，复杂的风向让它有了片刻的停顿。给她迎来了片刻的生机。那条赑风追上来时，她刚好全部进来，于是，它一头撞上大阵。

冲进了阵，她立时落在之玄的怀里，脚软的站不住，回首望去，外面乱成一团，不复平静，像是水池里撒了一把鱼饵，赑风在其中快速的游窜，自己进来的地方游曵了许多条赑风，那条荒兽已不见踪影，只它的附近赑风聚成团，眩目异常。

背上的上轻拍，缓合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额头上淋漓的大汗，苍白的脸庞，止不住颤抖的身子，无一不昭示着她的恐惧。也是众人的恐惧。

她活着，就代表着众人能活下去，若她死了，阵眼里的文石用尽，大阵失去能量消失，所有人将失去保护，暴露在赑风中，这么密集的赑风无人能活下来。

半晌，她慢慢镇定下来。

众人才开始有了说话的心思。

习休问道：“听说，曾经在赑风中，有过整个城的人消失，是不是就是因为药师出去找文石时遇上了意外？”

“应该是。”叶明希慢慢回道：“不然，死的不会一个都不剩。只有药师死了，阵眼中的文石得不到补充，大阵消失，才会全城覆灭。”

众人脸上闪过复杂之色。

叶明希明白，她心一直有话藏着，不吐不快，今日时机刚好，于是叹道：“三千年了，赑风没来过，你们日日只见药师憎恶的一面，不知道，她们也有付出时候。

人都是亲眼见过才会心有触动，危险一直没来，天长日久，再是千叮咛万嘱托的也淡忘了。

“我以前说过，药师能顺利通过考验，传承到异火，那本性必是至纯至善的，容不得一丝作假，但凡一点不对，都会被异火化为灰烬，永远留在传承之地。

“杀人非她们的本意。你们有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她们的痛苦更甚，那是来自心灵上的煎熬，日日不得安宁，至死才能得到解脱。

“你们与天争，与地争，想活下去，她们想活下去的心思并不比你们小，所以才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徘徊，受你们唾弃也不愿放弃生命。”

她眼里浓浓的悲哀能把人溺毙了，众人心里无味杂陈。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原谅他们，只是希望，不要太仇视，她们只是普通人，心性或许还不如你们坚韧。其实，能来到无相界的药师都是懦弱的。心里坚守的、不愿苟活的早就死在下界了。”

从来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众人都是头一次听，听这话意：

“你是说，三万年来，真实的药师数量远远超过我们所知道的那些？”

她点头，不怪他们想得浅，从来人都只看到表面的，若不是她身为药师中一员，如何能有此番明悟：“玄天落神诀的厉害远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它对药师的桎梏和伤害极大。

“性子脆弱的，受不了玄天落神诀的折磨早早选择了死亡解脱。性烈刚强的不愿妥协杀人，自知无生路也会选择死亡解脱，再加上意外陨落的……我猜测，活到无相界不到二三。”

传承之地，那么多的异火留存，跟前的灰烬成堆，频繁如此，无相界药师从没满员过，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药师飞升时，对于普通修士来说九死一生的九雷天劫对她们犹如隔鞋搔庠，简单至极。所以，从来没人会想到私下里药师的损耗竟是如此大。

她把话题转回来：“三万年来，这些懦弱苟且偷生的，也尽了她们的职责，护着你们渡过赑风，若这心有假，有些人就不会存在。”

知情的人心知肚名她指的是什么。确实是，在这点上，药师的奉献不能被抹杀。

“我最见不得人命被无故践踏，若香若是护城的心意无差，就算她挑起两边战争，致使死伤无数，终有原由可谅，这也是我无法彻底憎恶她、努力说服她放下恩怨的原因。

“不过是一群受功法左右的可怜人。你们处于她们位置，未必能有她们做得好。”

妖修因为若香的事，对药师最是敌视，听了那番话，再加上供奉的事又不牵连他们，没有日日刻骨的恨意折磨，这心结立时解了许多，就是人修听了许多纠缠也只化做深深的一声叹息。

叶明希说这番话，没想达到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解释而已。想上古时，修士与药师合作无间，如今却双方敌视，心中不免唏嘘叹惋。这才说了这些话，说完心中似去了块石头，轻快许多。

冒风险的日子数着过，赑风的强度叶明希无从比较，不知是强还是弱？可长度却是实实在在能体会到。

习休忧心忡忡的问道：“按流传下来的说法，以往最长时期是一个月，大多数是十多天到二十多天。如今这一月快满，你可看看这赑风结束的迹象？”

叶明希预估这次的赑风强度强于以往，时长也长于以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准备的物资都有超额，但并不是说，多得离谱。

叶明希摇头：“药典上说，赑风结束前几天时，能看到变化，可我直到现在也没发现。我想着那征兆不外乎是赑风数量减少，狂风减弱的。你们发现它们有变化吗？”

她想着是否自己有疏忽的地方，观察的不仔细。

习休使劲的瞅着外面一会，才回头道：“我也没发现，其它人也没听说发现有变化，外面情况依旧。”

几万人的眼睛，怎么都不会出错，没动静，那就是意味着赑风还要继续。

叶明希不愿不安的情绪扩散，故作平静，鼓励道：

“不必害怕，不过是再持续多些时日，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想，至多再过一月应该就差不多。现在一切只是证实了我们当初的预料。好在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余下的时间定能安然度过的。”

习休作为一个曾经的掌事者，如何不清楚，安抚情绪的重要性，这会也只能把一切压在心底。

“不要担心我们，主要还是你，你出去外面一定要小心。”她修行时日短，冒风险的又是她，大家都怕她支撑不下来。

可事实却是极坏。残酷的远远的超出了大家的预料，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便是叶明希都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