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作梦都想，只是杀得了吗？这么多年，派了许多亲卫出去杀她，可惜她一直窝在鸿蒙城不出来，这些人近身不得，大部分也无了踪迹。

她倒不是心疼那些亲卫，反正都是失了元气的，废物利用罢了。

只是那么多人，却连个水花都没溅起。真是让人失望，废物就是废物！

明知这是她心头之痛，谁在触她霉头？她没好气的回头，正准备呵斥，却在看到人时，瞬间愣住：

——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无相界没有的青袍，看不出修为，看不清面目，运灵力于目上再看时，双眼立时刺痛，她不敢再试，快速垂下眼。

来人再次问：“你想杀叶明希？”

虽然来人诡异，修为极为高深，能让满院的大乘期亲卫毫无所觉，可她却不怎么害怕，只感到稀奇，嚣张的道：

“是又怎么样？这无相界有哪个药师不想杀她，她断了大家‘活路’，大家都恨不得把她喂荒兽。”

男人道：“我可以给你提供机会。”

元瑶娇哼一声，不甚在意的道：“再好的机会又有什么用，我能驱使的，最高修为也只到大乘期，她身边高手如云，又窝在鸿蒙城不出来，难道，你能干掉一城人？”

真会说大话，她不由的咯咯笑出声，花枝乱颤，越发娇媚：

“你这般试探有什么意思，我想要她死，又不是秘密，丰城有几人不知！

“不许杀药师，这是几万年的规矩，没人会违背。至于叶明希，也一样，你不会杀她，何必来逗我。”

她没把男人的话当真，却对男人起了好奇，无声运转玄天落神诀，让自己看起来容颜更盛，更加美艳动人，像对别的男修一般，笑容灿烂。

却不想向来无往无利的笑脸踢到铁板，这一举动惹怒了男人。

她的脖子上立时多了只手，手强悍有力，死死的掐住咽喉，巨痛袭来，她惊慌起来，手不自觉撕扯对方，却徒劳，脸上现出哀求之意，可那手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像，并且禁锢力加强。

“找死！”冷硬干脆的语气充满杀气。

死亡只是瞬息的事。这不是恐吓，他是真会杀她的，意识到这个，元瑶这才打心底惧怕起来，顿时骇得面无人色，鼻涕眼泪横流，再不会注意到什么容貌。

就听男人冷冷的道：“照我说的做。”

元瑶拼命点头。见此，男人手才稍微松开一些。

“叶明希已经从鸿蒙城出来了，你如此如此做……其它的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男人又吩咐了一些配合之类的等等。末了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你若是敢阴奉阳违，坏了的事，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也难。”

元瑶已被吓破了胆，对男人警告之语，做不出别的反应，只连连点头。

脖子上的手离开了，失了支撑，元瑶滑跌坐在地上，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屋里已没了那男人的踪影。

外面亲卫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若不是脖子还疼得厉害，刚才的场景就像是个梦魇。

来人修为她看不透，在她屋里这么久，城里的散修们毫无所觉，散修之上便是仙了，那身衣袍也不是无相界该有的东西。难道……

她抬头，目光散乱的落到屋顶，心思却跑到虚空。

灵界有仙下来了！并且这个仙想要叶明希的命。难道是因为她不守规矩？想到这，幸灾乐祸驱走了对死亡的恐惧。

她诅咒道：“都是因为你，我才倒霉的碰到这事。”

想着男的人威胁，恨意如江水滔滔，她从来没有受过这苦，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就算不为别人，为了我自己，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不提元瑶的歇斯底里，这一切，确如她所想，刚才发生的这一幕，丰城里丝毫无人知晓。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别处，涉及利益生死，自来没有人能躲得过去，无俗则刚、不畏生死的必竟少之又之。

却说，叶明希出城采药，方向未定，朗全当即恳求她去往鲵山一次，就听朗全道：

“百年前，楮山螣主就来到鲵山，他受伤颇重，一直不能痊愈，想请你给看看，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在闭关修炼，这事就一直搁在现在。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鸿蒙城，只是这中间牵扯的事情有些多……”

看着朗全欲言又止，叶明希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文易卓忌两人，复又转头看他，问道：

“有你们几个妖修在，鸿蒙城里的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会阻止妖修来才对。”

“不是鸿蒙城的原因。”见叶明希误会，郎全着急的毛绒绒的狼耳‘噌’一下冒出来，这百年他几个虽然也在鸿蒙城里，可，能见到药师的时间不多，再加上她一直是闭关修炼，少见闲人。

他处在人修的地盘，整日里听到、看到的，更能感受到她的重要性，现在又有机会亲近，他的一举一动关系着整个妖修族群在药师心中的地位，心有顾忌，哪敢随意。

这时开口求医，实在是无法睁眼看着他尊崇的人就此湮灭，又想着关系重大，这才硬着头皮恳求，见她询问，赶忙解释，越紧张，话就越直白，顾不上斟酌，心里想的一咕噜都倒出来：

“百年前，自药师元瑶与飞凤从鸿蒙城回去后，也应合了了药师若香，在两城中公开说出城中不欢迎妖修的事，并且悬赏的事，私下也有跟从。这百年来，妖修死伤无数，与几个城的人修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叶明希愣住，半晌回神道：“是因为我吓走了她们？”

朗全有些不安，硬着头皮道：“也有这部分原因，你去鲵山的事不是秘密，并且，同意我们妖修在身边侍奉，这与若香对待妖修的态度截然相反，她很生气。

恰在此时，元瑶与飞凤在鸿蒙城里，被你吓走，大失颜面，两人正愤恨在心，后续又听到你把药草知识公开，便认为你不尊传承规矩，蓄意挑衅，这时，若香提议还击，三人当即一拍即合。”

她没想到直接吓走元瑶与飞凤，让妖修的处境更加困难。

就听朗全继续道：“……自此后，两边摩擦一直不断，现在，外面很少看到独行的妖修，据消息说，凌城与楮山那边，情况更严重，无论是人修或是妖修，出去野外猎食，现在都是成规模的上百人的大队伍，别说几个人，便是三五十个人都不敢出去。即便如此，遇上了就是一场恶战。”

“仇越结越深，雪团越滚越大。”叶明希听了直皱眉，身为药师，在她心里，性命是重中之重，不能救人已是愧疚，何况是现在这种没有目的乱战。当真是死得不值得，死得冤，怨都不知该怨谁，便问道：

“凌城的主事者，没有约束人修的行为吗？现在百人，如此下去，不得上升到千人，这不是两败俱伤吗？到那时，只怕若香是唯一高兴的人。”

“有约束的。”不待朗全开口，文易抢先回道：

“这已不是一个凌城的事，继续下去只会蔓延至整个无相界，其它城的掌事位都有警告凌城，只是凌城约束的效果不佳，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只人修这边约束是没用的。

“听说，初时，人修大部分也是忍的，只是有若香暗中搅局，又加上元瑶与飞凤的响应，‘人为利死，鸟为食亡。’不是每个人修都心存大义的，再说丹药的诱惑力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大家都常在野外行走，危险重重，便是心存正义的，也难保没有亲朋好友、师门兄弟需治病求丹的。”

这话说得明白，叶明希暗道：莫说远处别人，眼前正说话的就是一例，文易这么重的伤，多年来一直活得好好的，全是他师父与师兄努力的结果，若是知道有种丹药或是哪个药师愿意出手相救，只需杀几个妖修，只怕他师父笑白绝对会答应，刀割到自身才会觉得疼，那会子也不会管什么大义不大义的空话。

文易只见叶明希神色复杂瞄了自己一眼，有些莫名，再不会想到她心里竟是如此腹诽自己的，只继续说道：

“……有悬赏的事撑着，暗猎队伍逐渐增加，楮山妖修死亡不断，这本就刺激着妖修，再加上螣主妖受伤，楮山妖修愤怒，这约束力就大打折扣。

以往都是妖修忍让，现在妖修没法忍，也不想忍，几次被暗猎队伍偷袭后，楮山妖修便开始还击，一来二去，与人修就结了死仇，规模也越来越大，牵连进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两边现在这种状况下，已经不是单那一个人所能阻止的。”

情况已然说明了，郎全接过话头，绕回他提这些事的目的：

“螣主为楮山之主，这种形式下就更不好明着来鸿蒙城求医，怕刺激到若香，给妖修本就艰难的处境再雪上添霜。事实上，螣主已不愿再治，是金主和我坚持，金主的意思是，担心楮山已是这样，若是螣主再死了，只怕楮山妖修会彻底不管不顾，直袭凌城。界时真就无法收场了。”

妖修本性直白暴躁，快意恩仇，却在无相界一直处于忍让的位置，这与本性不符，现在有了发泄的渠道，若是经有心人稍微煽动一下，理智一丢，大闹一场不是不可能的。

叶明希无语，许久才道：“当日，初听若香与凌城主事们之间不睦，楮山妖修成了两人之间的出气筒，心里还道：楮山妖修真倒霉，没想到，今日我与若香尚未谋面，这矛盾以然种下，倒霉的还是妖修。更没想到，牵扯如此之广。至使楮山妖修退无可退，忍无可忍。”

在无相界这么久，她已然明了妖修的处境，当真是夹缝里生存，谁也不敢得罪，遂低叹一声：“柿子都是捡软的捏，势弱便是罪。”

众人虽不明白她口中的‘杮子’是何物，但意思却是听明白了，心有戚戚，朗全等几个妖修更是强忍悲愤和耻辱。

“自来就是如此。”之玄突然插言，冷然道：“弱肉强食，本就是至理，弱便得受欺，别说区区羞辱，便是性命也难保全。”

这话似大有深意，之玄一向沉默寡言，忽然感同身受般发此感慨，不可谓不让人惊讶。众人的视线在他身来扫视，想看出更多的东西来，就听他语气凝重的道：

“这事不可不防，不能让妖修与人修之间的冲突再扩大。”

这话一出就更让人诧异了，不说别人，便是叶明希都奇怪，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明明白白的对某些事提出看法。

他的话，叶明希是极为在意的，思索片刻，拿定主意，便道：

“现在这形势，即使我心怀愧疚，却也无法解决，我只是药师，那便做我能做的事，金妖主说得对，螣妖主的性命至关重要，如此，那就先去鲵山，看看他的病情再说。”

都没异议，一行人便直奔鲵山方向。

一路不时有人来求医问丹。每个人叶明希都细心看过，能治的立时就治了，不能治的也说的清楚明白，或者给些缓解类的丹药，殷殷嘱咐，希望对方支撑到她医术大成。

治好的人兴高采烈，无治的也满怀信心，那态度当真温合之极。一波一波来人，耽误行程，郎全再是心焦也不敢催促。

这日，叶明希着手一病人，给他服人丹药，见他好转，在千恩万谢中被卓忌打发走。就见远处，文易与人说了几句话，匆匆转回。

面色凝重的道：“城里刚送来的消息，碧城的药师在城中突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