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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侦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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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森一大早就穿上了他那身繁琐的白袍,镶着金边的织物从他宽阔的肩头流下,在腰身处被收起,由一块半月形的衣扣锁住。

他的头发是近乎白色的浅金色,已被仔细梳理过,长至锁骨的发尾梳在颈后,显得蓬松而有光泽。双眸是更深一些的金色,此刻被蒙在阴影中,却更显流光溢彩。

尤里森刚来到盖亚时,不少人都对这位陌生圣徒的美貌和威仪感到惊讶。不过,与这位雇主相处了三年之久,安娜已经多少对他免疫了,无论是他的相貌、一以贯之的角色扮演游戏,还是张口即来的赞美诗式的言辞。

安娜没理会他轻佻的语调,从桌上端起一杯咖啡呷了一口,扫视了一眼尤里森的打扮,说道:“看来今天有贵客要登门。”

尤里森在桌前坐下,回应道:“跟客人无关,我穿上圣袍是出于侍奉女神的真心,安娜。”

他的唇齿着重咬紧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眯起眼睛冲安娜笑起来,引得后者一阵牙酸。

她看着尤里森拿起他那把刻着海神纹章的银制小勺子,搅了搅杯里的咖啡,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她的咖啡是从下城区买的预制工业产品,没有丝毫自然成分,搅还是不搅都是一个味儿。

就当做是她对尤里森骗了这么多钱不给她涨工资,抠门得连个家用机器人都不买,一会儿还得她手动拖地的报复吧。安娜想着,泄愤似的从精致的饼干盒里拿出又一块曲奇,合上盖子时才发现木雕的盒盖上装饰着一副曙光女神从天使手中领报的细密画。

……………………

……………………

安娜的心里飞速掠过两排省略号。

先不说光明教会的教义中根本没有上帝,女神要从哪里领报,这天使的形象和女神头上的光环……这真不是从天神教写本里摘出来的吗?要是天神教会现在还存在,都得上他们门口击鼓鸣冤啊!

果然旧地古人诚不我欺,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上梁不正下梁歪,会相信尤里森这种业余神棍的人她必然,必然还信了更多业余神棍……

安娜咬紧了牙关,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冷笑着把吐槽压在心里。她把厨房收拾干净,空了的马克杯放进超声清洁柜,开始了晨间的打扫。那边尤里森一边吃早饭,一边用通讯志的全息成像看环网新闻。

十点的营业时间还未到,安娜刚打扫完会客厅,便听到靠近中央花园的正门被推开,门上的铃铛伴随着一阵少女般清脆的笑声响起,她不用抬头便知,是汤森太太来了。

在侦探社工作了三年的安娜早已习惯了这场面,一抬头就是个标准的营业微笑,扶着手里的拖把说道:“您早啊,汤森太太。”

汤太太熟门熟路,无需安娜为她指引便直奔尤里森而去。她最近刚刚接受了第二次鲍里森疗法,耳后和颈下还留有蓝色培养液的痕迹,不过那并不影响重返年轻的汤太太容光焕发的面貌。

她的身姿敏捷而灵巧,一眨眼便窜到了尤里森身前,隔着茶桌拉起侦探宽大的衣袖,笑盈盈地说:“圣徒大人说得果然没错,我带上您给我的这个灵珠,每次发光就让机器管家在周围搜查一番,不到半天就找到了戒指……”

“哎呀,”汤太太像是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安娜,“安娜小姐在打扫房间呐,还是圣徒大人想得周到,这种家务事还得是找人亲自下手,让机器人来我总是不放心,尤其你这里还有这么多珍贵宝贝。我朋友戴安娜家就请了十多个佣人,她家在伊戈尔星的浪漫港,请的都是当地土著……我本来也想在这儿找个佣人,可克里斯偏说在盖亚找不到什么好佣人,还是圣徒大人您有福气……”

安娜维持着脸上的营业微笑,默默退到了写字台后,假装在整理通信志里的卷宗,可汤森太太的话还在一刻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

“……这个戒指对我可重要了,多亏了圣徒大人您。克里斯一开始说要在家里装远距离传输端我就不同意,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要跨过半个星系,这算什么事儿啊?反正我是一想到我的戒指在离我几光年远的地方就睡不着觉,好在托您的福把它给找回来了,还不知道您对禅灵教的道法也这么了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汤森太太一边说,一边拨弄了一番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那只不断发光的琉璃珠。

安娜见状默默把桌上的厄瑞彼斯像移到自己面前,挡住自己抽动的嘴角,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就算没有这个破珠子机器管家也能把戒指找回来吧,这种充了氦气的玻璃珠给我十个星际币我能去下城区的仪坞市场给你买一麻袋。还道法……这东西和禅灵教有半点关系我把这神像给吃了。她腹诽道。

反观尤里森,自汤森太太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他一贯的亲切随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圣徒笑容,耐心地听她从她家的古董家具讲到她姥姥留给她的禅灵教魔法书。

“……可灵了呢,我妈妈小时候走夜路鬼打墙,非说她家那个私人登陆舰撞上一道光幕走不动了,从那之后再也不愿意坐星舰出行。可我妈妈是住在草之海的私人岛屿上的呀,不坐登陆舰根本没法出门。我姥请了好几个圣徒都没看出是怎么回事儿……当然不是说教会不好啊,那是当年没遇到您这样学贯银河的大人……

“然后我姥就想起来那本书了,按里面的说法给我妈叫魂,啧,您猜怎么着,我妈一下就好了,从那之后再也不怕星际飞行了。她大学毕业那年,我姥送给她一艘远距传输舰,她直接开着玩了大半个银河悬臂。那时候还没有索尔驱动器,在环网里来回都要背上时间债,她这一去直接就把我姥给熬死了……我还记得我妈说这本书是一个卡俄斯星上的隐世高人给我姥的,不过当然,再高也高不过尤里森大人您的造诣了……”

尤里森依旧保持着他那和煦的微笑,从滔滔不绝的汤太太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装模作势地咳了两声,说道:“既然太太和禅宗如此有缘,那我不妨成全这桩缘分。我给您的那颗珠子原本是私人收藏,不出售,只出借,不过既然它能帮上太太的忙,那我就干脆送给您好了。”

听到这话,安娜想起那颗玻璃珠一千块一天的租金,默默抿了抿唇。

而汤太太的眼睛却突然一亮,欢欣雀跃地说:“真的?那怎么行?再有缘也不能不付钱呀,您就是太心善了,不食人间烟火,这样可怎么做生意。”

安娜心头再次飘过一排省略号……原来这就是骗人的最高境界,大师,我悟了。

尤里森皱起眉头,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将食指屈起,抵在唇边,说道:“既然如此……我这里还有品相更好的灵珠,我卖给您两颗更好的,您尽管拿去做首饰,您现在手上那颗……就当是我送给您的了。”

“安娜,”他看向写字台后藏在投影屏后僵硬的身影,“把我书房里藏着的刻着禅宗的盒子找出来。”

安娜恨不得立即逃离现场,一听到这话便在汤太太“这怎么好意思”的嬉笑声中飞奔上楼。她早已想到尤里森的“缘分”都是幌子,无需她动手寻找,他说的东西已经完好地放在了书桌上。

安娜走过去,看到那装着仪坞玻璃珠的木盒,一时无语凝噎。这盒子看制式是旧地中式漆器,盒盖上雕着一尊开怀大笑的弥勒佛,佛像的莲座周围围绕着五色的光球,点一下还会旋转。

禅灵,禅灵,好禅的灵。大师,我又悟了。

不用想便知,打开盒盖就是两排工整地排列在红绸上的玻璃珠。这块红绸和外边的盒子,毫无疑问与珠子师出同源,全部来自仪坞市场。

尤里森出租给汤太太的那颗至少还贴心地穿上了红绳,而盒子里躺着这些则连个孔都没打上,个个完完整整,字面意义上的玉润珠圆。安娜开始怀疑汤太太手上的那串手链是尤里森批发玻璃珠时店主给他的赠品。

一天租金一千星际币,赠品,你也算赠得其所了!安娜在心里咆哮。

不过尽管对尤里森的做法心怀不满,但赚到手的钱才是真的。安娜在楼上磨蹭了半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托着盒子从书房出来。楼下尤里森和汤森太太,确切地说是汤太太自己,聊得正酣。

此时临近中午,阳光变得强烈,鲜明的日头映照在尤里森侧脸上,让他浅色的瞳孔和纤长的睫毛都闪着光亮,金发透出绸缎般的光泽。饶是对着这张脸看了三年的安娜也一时晃了眼。

尤里森见安娜过来,原本只浮在表面的笑意突然潜入眼底,整个人都快活起来,让汤太太止不住地心动,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说到哪。安娜见状以为老板在对她使眼色,马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侦探,我找了半天,您收藏的灵珠只剩最后这半盒了,可您钻研禅宗经典还需要……”

“唉,这就是你眼界不够,”尤里森打断安娜的话,从她手里接过盒子,看似惋惜地垂眸看向里面发光的灵珠,“我钻研多年却并无长进,只能说明我佛缘至此。而这灵珠一靠近汤太太就不断发光,正说明太太才是真正的有缘人。”

尤里森说着,从盒中捏起一颗红色的珠子放至汤太太耳畔,凝神端详,语气中似乎隐藏着遗憾:“与其让这些灵珠在我手中蒙尘,倒不如让它们物尽其用。汤太太,这灵珠很适合您。”

出身于领主贵族之家的汤太太对发源于旧地的玄妙宗教一无所知,看到佛像周身的发光彩球只觉得新奇。此刻被尤里森如此盯着,更觉得心头一颤,这灵珠,是非要不可了。

汤太太对尤里森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话语之夸张,情感之强烈,安娜即便闭起耳朵也觉得不忍直视。两人一来二回,很快便敲定了这桩生意。

安娜一面在心里感叹自家老板的手段,一面笑眯眯地从汤太太的寰宇卡里划走了一万八千通用币。看着汤太太捧着两颗玻璃珠子,像捡了大便宜一样欢天喜地的样子,想起住在自家楼下连汤都喝不上,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的孩子,也不为汤太太感到分毫可惜。

送走了汤太太,时间已至正午。安娜正打算去加热午餐,侦探社的营业通信仪就响了起来。尤里森接通讯号,一股绿色的脉冲信号涌入装饰繁复的会客厅,福山夫人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了茶桌前。

安娜趁机躲进福山夫人视线接触不到的角落,从保鲜柜里拿出一块预制三明治,靠在厨房吧台上边吃,边观看眼前的画面作为下酒菜。

福山夫人的语气不似往常那样平静优雅,焦急地向尤里森抱怨着什么。安娜仔细听了半天,才听出是她家的猫丢了,找遍了整个街区也找不到。

她正念叨着她给那只黑猫起的小名,惊恐地说:“该不会是跑到下城区去了吧,听说下城区的人什么都吃的。”

安娜顿时觉得嘴里的饭变得更难吃了。

“还是说有人绑架了我的奈子要威胁我?”福山夫人的表情越发不安,“这可怎么办啊,奈子……”

尤里森依旧用那副一以贯之的笑容安抚着福山夫人,只有安娜能看出他那不露一丝破绽的外表下藏着的疲倦和不耐烦。

只听他说道:“不用担心,夫人,如果真是如此,那您早该接到匪徒的联络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说明奈子应该只是迷路了,不会有什么危险。放心,夫人,猫这种生物带着捕食者的基因,它们对险境的嗅觉远比我们敏感得多。”

尤里森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前倾,坚定的目光直视着福山夫人在虚空中的那双眼睛,说道:“相信我,很快我就会将奈子完好地带回您面前。”

福山夫人因为尤里森突然靠近一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几秒才从那双金色瞳眸的闪光中回过神来,慌忙说:“哎呀,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这件事就拜托您了,奈子可是……”

又经过好一番寒暄,福山夫人回忆起猫咪幼时,忍不住落了两滴泪,在尤里森百般安慰下终于结束了通信。随着绿色的影像消失在空气中,尤里森瞬间瘫倒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放松他被两位夫人接连轰炸的神经。

厨房里的安娜看到这一场面,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自作自受。

尤里森休息了片刻便朝她走过来,拿起碟子里被她掰去一半的三明治。冷掉的面包开始发硬,咀嚼起来格外费力,尤里森皱起眉头。

安娜已经吃完了第二块三明治,一边吸着气泡水一面问道:“城区这么大,我们上哪给她找那只猫啊?”

“不用费劲给她找,”尤里森边吃边说,“我去过福山家,那只猫平时都待在单独的庭院里,只有家用电脑照顾它。福山太太只在家里会客时会把它放出来,给大家显摆一下它那从上个纪元继承来的纯正血统,我估计她连猫有几条尾巴都数不清。这猫会跑出去,说不定就是因为被关腻了。”

“那你的意思是……”

“表面工夫还是要做的。下午你去岗哨跟自卫队的人报备一下,让他们帮着留意,和他们说是福山家的东西,他们不会不理的。至于之后……再等几天去找黑市的人给她弄一只一模一样的来,那里的基因工程师做这种事不过手到拈来。以福山太太的作风,她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安娜皱起眉头:“可是,要是猫咪只是跑出去玩,过段日子又回福山家了,我们不就露馅了吗?”

尤里森不以为然:“既然已经逃出了牢笼,我猜小家伙不会再自投罗网。更何况,福山先生在军部任职,府邸防卫森严,虽然不知道小猫是讨了什么巧跑出去的,但要再靠近福山家可没那么容易。”

他三下两下解决了午餐,耸了耸肩将一身负担甩给安娜,说道:“就按我说的去办吧,下午如果忙到太晚就不用回来了,有事我会给你发通信。”

说完,尤里森衣袍一挥,转头去侍候他那些花花草草了,空留安娜在原地诅咒黑心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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