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的母亲会如此耽于情爱，而他的父亲却能完全无动于衷呢，人间之事，可真是复杂。

徐灵姣已经盯着那颗雪蝉种子好几天了，除了刚开始长出的小嫩芽儿，没有一点变化。

虽不免有些泄气，但千幻雪蝉毕竟是世间罕见之物，想必也不会轻易就种出来。

千幻雪蝉没有动静，徐灵姣只好先养着，每日的泉水也是管够，她不指望一夜间便能开花结果，那抹小绿芽不凋零，她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几日司药局的事不多，她便在空闲时去打听，掖庭是否有与许婉儿子年岁相近的孩子。

她大概也能猜到，以她的能力应该打听不出什么，但既然答应了许婉，总归还是要尽心一些。

掖庭中关押地多为一些犯了罪的官员家属，或是宫中的罪奴，她自然是不方便进去。

所以便试探着问了一声穆青卓，穆青卓是骁骑营的指挥使，向他问话需要格外小心。

她只好编造掖庭中有她儿时的玩伴，穆青卓才答应帮她打听。

徐灵姣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相信，但即便他发觉了什么，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对她不利。

不多时，便有了消息，穆青卓认识一些巡防宫城的守将，据他们的消息，确有几个年岁相近的，但听他描述，都是有清楚的来历，且记录在册。

她也知晓或许其中有作假，可即便是相貌也没有对的上的，她记得话本中描写，男主也是丰神俊逸的俊俏儿郎。

在掖庭时，要不是他有些武力傍身，头脑还算聪明，肯定会被人欺负。

作为男主肯定不会轻易被找到的，这也在徐灵姣意料之中，她也只好先拜托穆青卓帮她留意。

玉娘已经告假好几日，堆积了许多需要登记造册的药材，她只好先帮衬着做一些，省的她还要担心司药局这边的工事。

殿里人都已经走完了，徐灵姣也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若是再不出去，宫门便要下钥了。

她一边按揉着酸痛的脖颈，一边收拾药房，又上好了锁。

这几日着实辛劳，等回了家，定要泡个药浴，她行了几步，却忽然顿住了。

面前一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是谢云山，着一身暗红底绣金纹官袍，看来是几日下值后便来找她了，见徐灵姣出来，向前迎了几步。

看来确实是来找她的，怎么这一家人都喜欢在路上堵她呢，还每次都没什么好事。

她瞧着谢云山那块双蝶纹饰的玉玦，想起了在梅川镇当掉的那只玉镯，它们有着同样的纹路。

不知她现在去寻那只玉镯，还能找回来吗，可那时她也未曾让掌柜帮她留着，想必已经不知道转了几手了。

徐灵姣忖度着谢云山的来意，总归不该是发现了什么吧，当年阿爷出乎意料地留在了邺京，想必他也没找到什么。

瞧着面前精神矍铄，清瘦儒雅的谢云山，徐灵姣也是后知后觉，其实她与谢云山血脉相连。

不过若她真做了谢云山的嫡孙女，恐怕被迫成为扶助谢家的工具，加给宇文殊做太子妃的便是她了。

徐灵姣打了个寒噤，幸亏她的阿爷看的分明，没有让她与谢家相认。

既然是面对谢丞相，还是要有些礼数的，徐灵姣弯腰行礼，面上挂了得体笑容，“不知谢丞相来这司药局有何贵干。”

谢云山似乎不如往常那样整日端着一副正气凛然，咄咄逼人的态势，反而眼底有些晦暗不明，看着徐灵姣时，似乎有些歉然之意。

“我家夫人做了错事，今日前来，是代她向徐掌使赔罪的。”谢云山一把年纪，面对她这个小辈，倒是没有什么怠慢之意。

徐灵姣大约明白他的来意了，上次谢夫人企图将她弄晕，用那些龌龊手段，给谢曼宁扫清障碍。

谢云山来找她，大概也是得知了消息，堂堂一个丞相府，还是要些脸面的。

“内子不懂事，还望徐掌使莫要怪罪，徐掌使对曼宁有恩，我也该谢谢徐掌使，无论是黄金千两，还是有其他要求，徐掌使尽管开口。”谢云山对她的态度比前几次见她和顺多了。

如果按照血缘关系来算的话，谢云山应当是她的祖父吧，若是他知道，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被人差点下药的是他的亲孙女，会不会有所动容呢？

当他想起每次见她时，对她的态度，是不是会有一丝后悔呢？

或许是有的吧，但谢云山是谢氏一族的组长，于他来讲，祖孙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谢衡岚死后，他是否有所动容还未可知，对她这样一个从未相处过一日的孙女，又怎么会真心相待。

在他眼里，永远是谢氏的门楣与光耀最为重要。

默了一会，徐灵姣也没想好要不要接受谢家的报恩，她本不想与谢家有什么瓜葛，那谢曼宁和谢夫人对她虎视眈眈，此次未得手，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招，若是不加防范，怕是这样的祸事又得来一次。

可她也不是什么不求回报，任人欺负的圣人。谢家的人情也不能这么轻易放弃，况且，始终是他们对不起她。

徐灵姣浅笑一瞬，“不如这样吧，承一个谢丞相的恩情，那是十分难得，不如待我好好想想，若是想出来了，再告诉您，如何？”

面前的年轻女子看起来风轻云淡，似乎不曾将那些龌龊之事放在心上，面上也没有怨怼的情绪。

但毕竟是谢家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即便稍有不悦，有些被掣肘的不适，谢云山犹豫了一瞬后，还是答应了，“只要不是违背国法的事情，徐掌使尽管开口，老朽随时恭候。”

谢云山的应承也在意料之中，堂堂谢氏族长，还不至于因为一个承诺畏手畏脚。

两人相对也无言，一个只是小小的典药使，另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宰相，确实无话可说。

“宫门马上就要下钥，徐掌使还是尽快回去吧。”谢云山抖了抖官袍，将外衫捋的平整了些，恢复了丞相的仪态，仿佛刚才那个与徐灵姣打商量的人不曾存在。

当然，就算谢云山不提醒，徐灵姣打算马上离开了。

瞧了瞧谢云山花白的胡子，因为整日操劳，面色还比不上阿爷平和红润。

想着以谢云山的腿脚恐怕赶不上宫门关闭了，徐灵姣犹豫着要不要搀着他疾走几步，说不定还能赶上。

没想到刚走出几步，便有轿子停在面前。

徐灵姣向他告辞，眼看着谢云山乘着轿子扬长而去。

正好，不用再考虑是不是要照顾一下老人，徐灵姣乐得轻松，加快了脚步回家。

因着晏寄词最近对她的态度奇怪，徐灵姣这几日送完药后都是转身就走的。

刘婶虽然留了她好几次饭，但她都婉言谢拒了，瞧晏寄词的脸色，也不想是会介意的样子。

今日，徐灵姣像往常一样坐上了穆青卓的马车，确实忽然留意到穆青卓不知是遭了什么罪，脸上竟然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连忙问他，穆青卓看着也十分迷惑，“那日，我与玉娘上街采买东西，买完东西送她回家后，路过一个小巷子，那知从天而降一口麻袋，便不知被什么人打了一顿，虽说打得我措手不及，可一般而言，我总该会有还手之力的。”

穆青卓此时的疑惑已大于了愤怒，“可那人武功卓绝，我竟不知邺京何时有这样的人物，那人并未伤我性命，只落了这些皮肉伤。”

徐灵姣也十分惊讶，能伤着穆青卓的人，她能想到的也就是晏寄词一些手下了，可有这个动机的人实在是想不出来。

“这是何时的事情啊，玉娘知道吗?”

“前天吧，玉娘她还不曾知晓，我不想让玉娘担心，她还要照顾病中的母亲，已经十分辛苦了，还望徐掌使能帮我隐瞒。”

徐灵姣点了点头，“可若是查不出仇家，岂不是要一直防备着?穆将军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穆青卓摇了摇头，显然也有些忧虑，“我若是一人面对还好，就怕会拖累玉娘，那人十分谨慎，我虽被完全压制，但也过了两招，若说有什么特征的话……”，穆青卓沉思了一会，突然有所觉，“那人的轻功甚是厉害，那日的巷子围墙甚高，他纵身一跃，便翻了过去。”

轻功甚高，徐灵姣脑子里冒出一个人，颜儿的轻功她记得也不错，若是下次见了她，可以打听一下邺京是否有这样的人物。

玉娘在家中数日，今日终于来上值了，因着前几日徐灵姣帮她做了一些堆积的活儿，如今任务倒也不算太重。

玉娘感动地讲脑袋贴在徐灵姣的胳膊上，只冲着她说甜言蜜语。

徐灵姣不堪其扰，且天气越来越热，她这样贴着，只觉得那块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忙把她的柔嫩小脸推开。

玉娘忙着司药局的事，徐灵姣只好跑腿帮她给各宫娘娘送药。

天气渐热，她送了几处便走不动了。

便找了块阴凉的地方歇脚，这地方不仅树荫颇多，还甚是隐蔽。

徐灵姣坐着歇了会，几乎要昏昏欲睡，却突然有人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