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23.09.01 雾言里/文

………….

楼梯旁的水晶吊坠像一串巨型的葡萄，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好看的丁达尔效应。从房间出来往下走两楼的距离，蒋孟鸢听见蒋非川翻阅报纸的声响。

温青穿着白色旗袍，舀白粥，挥手示意蒋孟鸢过去。

场面一度很尴尬，在那场饭局上表现得过于激动，乃至于他们都以为她会去德国留学。蒋非川问她，这一个月中有没有心仪的学校，叫她早做准备。

短视频还没拍完，最重要的事：阻止蒋星葵嫁给周逸哲也没有完成。

她最终以一句再看看，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星葵的订婚服已经做好了，昨天我带她去试了下。”温青在手机上上滑解锁，翻到相册，摊给蒋非川看，“一共十几套，有几套，我觉得不行，得再改改。”

姐姐她，没有时间了。

蒋孟鸢只想到这件事，一时没注意，调羹掉地，碎了。

佣人走上前，替她换了副碗筷。

后半程没有吃饭的心情，蒋父母的心思全在蒋星葵的婚事上。坐在餐厅里，她浑身难受。索性提前离席，开着保时捷出了门。

中途打电话给贺琛，他正在维纳体耍牌，嘴里叼烟：“这周日不行，那就换下周日呗。跟….又输了，加注…”他忽然岔话题，嗓音浑浊，“你和周逸哲聊得怎么样？我早说了，他肯定是不会同意退婚的啦。毕竟太像….供在家里，多看两眼也不亏。仗着这层关系，你姐姐婚后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你也，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吧，他们的婚事，都传开了，板上钉钉。”

蒋孟鸢把车掉头，准备上高速，“帮我查查，现在周逸哲在哪，我找他去。”

“….行。”

挂断后，蒋孟鸢又打了通电话给蒋星葵，她似乎在一个非常热闹的场景里，估计是在走活动。问了几句订婚服的事，探了探口风，从她温柔的声线里，听出了硬夸的感觉。

都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她体面温柔地试服装。听说是请全国十几个老师傅，绣了三个月的心血。

“姐姐，实在不行，逃婚吧。”

很显然，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且天真。逃婚，蒋星葵做不出来，还会彻底搞坏两家合作共赢的关系。可能后果，不仅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事业也将会受到巨大的阻碍，甚至是会被周家封杀。

难以想象这样的情况下蒋星葵要如何存活下来。

她能逃的话，早就逃脱了。

蒋孟鸢没有等到答案，在一声“去忙了”中，结束通话。

车子也上了高速，她踩油门，飞速驶向广海市。

隆重的钟声回荡在小山间，袅袅香烟从鼎中升起，烟雾缭绕在大殿内，香客们跪在规整的蒲团上，虔诚叩拜。宝相庄严的佛像旁站着位老和尚，他正低头看写毛笔字的周逸哲，看他提笔连连称赞。

转手，周逸哲把写好的签纸递向香客。后，拿上桌前的一串佛珠，朝香客回礼：“不谢。”

老和尚带着他逛宝相寺，大体说了下需要修葺的院落和佛像。

临近中午，周逸哲站在一铜鼎前，双手并行，混着钟声闭上眼睛，默默念诵金刚经。

从身后传来脚步声，不快且带着试探的感觉，最后停在他旁边。

“御弟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睫毛动了动，周逸哲滚佛珠，在气息靠近时，缓缓睁眼，微风从侧方来，吹动她的发丝，轻抚过他的脖颈，她贴他极近。他低眼，手绕到身后，隔出一点点距离，“过来拜佛？”

“佛前讲真话，我是来找你的。”

蒋孟鸢凝眸注视，他的站姿比以往松弛，眼神还是那般平静，也不知怎样的状况下，这双眼睛才会有点变化。

“找我？”周逸哲嘴角轻扯，转身迈步，“来找我蹭饭？”

“来找你谈情。谈、情、说、爱。”

他似是听惯了，连基本的回应也免了，一路往前走，直走出大殿。

蒋孟鸢跟他一路，偶遇几位和尚向他问好，“去哪？”

“带你去吃饭。”周逸哲走在前方，手里的佛珠顺着指尖垂落。

追一小步，走他旁边，按捺住心口的燥热，试探地问，“周逸哲，你是把我当小孩看吗？”

周逸哲低眼，嘴角轻轻掀起，他的心思怎么可能把她当小孩看。

“二十岁的孩子？那你，吃饭坐小孩那桌？”

“那，我追你也有段时间了…..”蒋孟鸢吸气，缓住气息，拽紧拳头，忐忑地追问，“考虑下我，行吗？”

“行。”

蒋孟鸢震惊地连眨眼。

他说什么？行？

温柔缠绵的视线从她的眼睛逐渐下沉，徘徊在她的唇瓣上，盯上十秒，寺内钟声响起。

“考虑过了。”周逸哲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满意了？”

蒋孟鸢：“………”啊啊啊啊啊！死渣男，就会玩文字游戏。

“我说不满意，你会补偿我吗？”

“会。”

“那我现在不满意，补偿我。”

周逸哲停下脚步，转身，从上至下注视她，她的脸颊绯红，耳骨红得似在滴血，一双桃花眼紧紧地追着他。垂眼，弯下腰，捕捉到她微后缩的动作，嘴角勾了勾。

想给，又躲。

他慢慢直起腰，温柔地别过头，“给了。”

“哪儿呢？什么也没有？”

“近距离，考虑了下。”周逸哲往前走，不再看她，滚动佛珠，内心轻念清心咒。

蒋孟鸢看他离开，气得捶大腿，暗暗翻了许久的白眼，做好心理建设，最后呼哧呼哧地追过去。

不愧是她要追的人，够难搞。吃得一时苦，方成人上人：）

蒋孟鸢开保时捷，随周逸哲的车下山，在微信上共享位置，他们来到一个酒店：墨河山。

查了下这连锁的品牌，是TWE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周逸哲带她过来，一边吃饭一边临时抽查。经理在大堂接人的时候，不停地在擦汗。

吃饭间隙，蒋孟鸢看周逸哲一边吃东西，一边评价菜品。挑剔得很，硬说新来的厨子刀工不行。她觉得那龙雕得栩栩如生，就他事多。

13:56，蒋孟鸢跟在周逸哲身后，看酒店的房间。

像是血脉觉醒般，她的脑瓜子嗡响，她什么时候成了陪他视察工作的员工了？

周逸哲留意到她咬唇的动作，“我说的，尽快处理。”

经理低声下气地应声并做好保证，带着人员，把他们送到门口。

周逸哲走出门时，随口似地问她，“这酒店，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又来炫耀他多有钱了？

“挺好的，至少比你家好。”蒋孟鸢扁嘴，冷冷哼唧一声。

周逸哲：“嗯。”

“下次你过来，可以免费入住。”

蒋孟鸢停下脚步，这主意不错，到时候可以把小伙伴们都带过来，狠狠压榨他。

“好啊～”

不知不觉都到下午了，蒋孟鸢感觉什么也没干。把车开向高速，中途周逸哲忽然和她分道扬镳，她再追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下高速，蒋孟鸢气得跑到他微信底下抱怨，不打招呼就把她扔在高速上。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又硬又狠】

【捂都捂不热….】

蒋孟鸢踢脚，怒火中烧，看他不回，又发了条新的：【算你狠，我不想追你了！】

发完这句她又后悔，刚刚做事冲动，缓了许久，又追一条：【泡泡你得了，你也就那样！看我心情，哪天心情好，再泡你吧！】

界面弹出一条新语音。

语音？他从没发过语音….听一听，又不要多少时间。看看狗男人怎么解释。

点开，贴在耳边。

“是去WRT，不方便带你，乖一点。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又是这种，长辈死管死管的口吻。

WRT峰会，大佬云集，她这个小菜逼还是歇菜吧，蒋孟鸢倒车，重回高架，开车回上姚市。

回到庄园，蒋孟鸢躺在长椅上，双手比了个框，拍摄从屋顶飞过的大雁。

边嚼口香糖，边眨眼。

温青刚下车，瞧她躺着，唤她入门，说是厨房里有她喜欢的点心。

坐在沙发上，蒋孟鸢看温青从包里掏出好几份请柬，“你姐姐的订婚帖，你看看，哪个颜色好看？哪个字体合适？”

不能改变了吗？她的目光停留在温青的脸上，她笑得很开心，发自肺腑的，正不停地翻看着帖子。

“妈妈…..”

“嗯？”

“你觉得，姐姐嫁过去，会幸福吗？”她的声音明显发颤，带着微末的怒，“哪怕是….”

哪怕是被当作替身，如果有一天，她知道真相，他们不心疼吗？

温青放下字帖，语速不急不缓，像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你姐姐嫁了个好人家。怎么会不幸福？将来，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周逸哲，会对她好的。毕竟是周家。”

想要的一切，却不包括学长。

她的耀眼星途和爱人之间，只能选一个。

现在，她已无路可选。

蒋孟鸢没心思回，也不想吃点心，直接收拾东西，回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