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半个小时，郭路重新回到包间，然后一反常态开始插入几人谈话，像是忽然对业务感兴趣了。
伊然只是扫了他一眼。
正事聊得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来。
“失陪，我去下洗手间。”
这会郭路正和人聊到车，不知对面是真感兴趣还是只是顺着他接话，但气氛很是融洽。
伊然径自出了房门。
店里的隔音做的很好，走廊上几乎没什么声音。
伊然并不想去厕所，只是包厢里的空气闷得她难受，甚至香到糜烂的味道让人隐隐作呕。
她顺着走廊走向露台。
露台面积不大，只开了几盏小灯，显得有些昏暗，也很安静。
然而伊然刚一走进去就发现了不对，烟雾袅袅，这里有人。
她的视线转向旁边，那里是一个露天沙发和小吧台，此时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男人，他的长腿交叠，指尖星点闪烁。听见动静，他也正抬眼看过来。
空气一时安静。
伊然不自觉蹙眉，“楚嘉言？”
她的声音带了些不确定，这人的脸大半藏在黑暗中，只有一点微光落在眉间，照亮了他的额头和眼睛。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她，愣了好一会才应声，“嗯。”
伊然同样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她转头将人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再次开口。
“竟然真的是你，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不怪她不敢相认，楚嘉言此刻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领带松松扯开，露出了一点锁骨，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还夹了一支烟。
看起来……有些颓唐。
和伊然印象中的克制冷淡大相径庭。
自从上次在陆氏一别，两人几个月未再相见。
伊然只觉眼前人有些陌生。
有很多想问的，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张了张口，“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楚嘉言俯身将刚点燃的烟压在烟灰缸里灭了。
烟头的火星只是可怜挣扎了几下就彻底没了声息。
“只是偶尔解压。”他淡淡道。
“哦。”
露台上一时又没了声音。
初秋的天气有些凉，伊然只穿了条薄薄的裙子，她往沙发里缩了缩，想汲取些暖意。
接着，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件西装外套。
外套的主人整张脸依旧埋藏在黑暗中，“小心着凉。”
“多谢。”伊然接过外套披在身上。
外套很温暖，但伊然却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忽然想起，是外套上没有了熟悉的柑橘味道，取而代之的，则是淡淡的烟草味。
她又一次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听见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对面突然沉默了一瞬，然后才轻声回应。
“我现在在宇信证券实习，今晚上在这边陪客户。”
伊然离开陆氏，她的人自然会被陆泽全部清洗干净，便算是楚嘉言这种实习生也会受到牵连，她早有预料。对楚嘉言离开陆氏并不意外，但却很奇怪他竟然回去证券公司实习。
“宇信证券应该很忙吧，你的课这么多，顾得过来？”
楚嘉言似乎很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只是随意应了声。
然后转移话题，“在网上看到你订婚的消息了，恭喜。”
伊然和郭路的订婚宴办的无比高调，请了诸多媒体，再加上东强的强硬背景，自然是宣传的铺天盖地，楚嘉言会看到并不意外。
伊然无声笑了笑，“多谢。”
楚嘉言突然起身，声音淡漠，“离开很久，我该回去了。”
他转身想走，伊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她脱下身上的外套，递了回去。
“祝你顺利。”
说完便先一步离开了此处。
楚嘉言双手抓着外套，在原地站了很久。
……
重新回到包厢，桌子上躺了几支空酒瓶。
几人已然在称兄道弟了。
伊然重新回到位置坐好。
对面有人大舌头朝她敬酒，“陆总……我得敬您一杯，感谢今天二位招待。”
谈生意嘛，总归和酒分不开的。他们刚才一直在聊业务，是公事，这会在一起喝酒拉近感情，是私交。
公私都有，才能让人更加放心。
伊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抗拒的拿起杯子和人碰在一处。
“客气。”
她刚要将酒倒入口中，却只在离唇边1公分的时候停住了。
她将杯子放下，从桌面重新拿起一个新的倒酒。
对面人的动作也是一顿。
“林总都喝起了洋酒，我还拿刚才的鸡尾酒未免太不尊重了，得换成一样的。”
她这样解释，换了一杯新的一饮而尽。
对面称赞，“陆总真是爽快人。”
便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伊然笑了下，眼神余光扫过“烂醉如泥”的郭路。
郭路半眯着眼睛，脸色红润，一幅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何事的迷醉模样。
伊然却一点继续呆下去的心情也没有了，下了逐客令。
“郭路酒量有限，今天和二位一见如故难免喝的多了些，我看不如今天就到这吧，后面我们再约时间。”
能在金融圈混的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刚才“醉眼迷蒙”的两人立刻起身。
“行，那也不打扰二位了，陆总，郭少，我们改天再约。”
伊然目送二人离开包厢，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郭路半躺在沙发上扯自己的衣服，“热，怎么这么热……”
伊然冷眼看他折腾了一会，忽然一把拽过人的衣领将人拽了起来。
郭路酒立即醒了一半，“陆伊然，你想干嘛！”
伊然揪着他的领子大步往外走，一路穿过走廊，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她毫不犹豫扯着人进了男厕所，然后将郭路的头按在洗手池里打开了水龙头。
郭路被水柱冲了满头满脸，鼻子和眼睛里都进了水，头发和领口瞬间湿透了。
他疯狂挣扎，“陆伊然，你他妈放开我！”
郭路沉迷酒色，身体本来就虚，再加上这会刚喝了不少酒，还用不上什么劲，一时间竟被伊然压的起不了身。
伊然就这样冷眼看着他挣扎，然后突然松了手。
郭路赶紧直起身，用手把脸上的水甩干，用力咬牙，看着伊然的眼神像在喷火，“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陆伊然，你想死吗！”
伊然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猛然用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按到了墙上。
“郭路，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发生了什么。”
郭路被她推到墙上，后脑勺重重磕了一下，这会听她说话脑子里都是嗡嗡的。
“看在郭董的面子上，我饶你最后一次，”伊然冷冷开口，“如果你再敢给我下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
她靠近郭路耳边，姿态亲昵的仿若情人。
“我会让你自己把那东西一口一口喝下去，然后将你关进一个空房子里，再放上几只发情的畜生。”她声音平静地说着可怕的话。
接着退开一点，伸手碰到郭路的脸。
她露出一点笑容，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郭路。
“我向你保证，我说到做到。”
郭路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靠在洗手台旁边的墙上，镜子将二人的身影照了个清楚。
郭路被掐着脖子，咽了几下口水，眼中逐渐浮现出恐惧。
伊然一点一点注视着他情绪的变化，到得此时，满意地拍拍他的脸，刚要松开手放过他，却听见卫生间门口传来响动。
她透过镜子和门口的人对视。
那人墨一般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涌动，随即，他很快错开了眼，转头离开。
“抱歉，打扰了。”
伊然抓着郭路的手渐渐放开。
郭路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他似乎觉得刚才丢脸，这会嘲笑着开口。
“这不是你那小情人吗？看他那样，是不是误会了呀，不去解释下吗？”
伊然漠然扫了他一眼，不发一语离开此处。
……
第二日一早，伊然敲响了郭家的大门。
阿姨给她开门，“陆小姐来了。”
伊然笑着和她打招呼，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她，“郭董起了吗？”
“起了，先生在书房呢。”
伊然谢过她，换了鞋往书房走。
书房大门没关，伊然在门口敲了几下。
“进。”郭茂板着脸看了过来。
他平素颇有些不苟言笑，干什么都带着严肃。
伊然并不意外他对自己的态度，主动问好，“早，郭董。”
郭茂眉间沟壑隆起，“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
伊然默然点头，改口道，“郭伯父。”
“嗯。”郭茂应了一声，然后聊起正事，“你先前发我的计划书我看过了。”
即便对自己足够自信，但面对郭茂这样商场前辈，伊然还是不免多了几分紧张。
“您觉得怎么样？”
郭茂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斟酌用词，“很不错，策略明确，执行案也写的很细。”
伊然悄悄松了口气，“您过奖。”
“就按你的方案去做吧，”郭茂道，“我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伊然低头，“谢谢您的支持，也请您放心，我虽然想报复陆泽，但必然会以东强的利益为先，不会冒进的。”
郭茂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说道，“过些天柳城的行业峰会你和阿路代表东强去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这个时节，行动总是不便利。”
郭茂年轻的时候出过一场严重车祸，他的妻子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他自己的一条腿也因此半废。
有人说是他的竞争对手做的，也有人说是单纯的意外。
郭茂从没回应过这些传闻。
伊然点头应好。
然后就听郭茂接着说，“等回来也差不多该准备你们的婚礼了。”
伊然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