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路上，齐禄抓着电量变红的手机挑了几家外卖，支付的时候正好瞟到了微信里的聊天。

他点开和明海的聊天界面，眼皮抽搐了几下。要不是魏星来已经在旁边睡着了，齐禄横竖是要凑他一顿的。

客车到了酒店楼下，齐禄披上了自己的常服外套，口罩帽子一应俱全，在大堂等着外卖。魏星来先拎着两个人的背包，拿着房卡回房间洗漱去了。

等到齐禄上楼的时候，他已经一整个美人出浴的状态，坐等着来自队长的深夜投喂。

“买什么了？让我浅看一下值不值得明天比赛让你一个蓝buff。”魏星来搓着手满脸期待地凑到齐禄身边，贴心地帮他一起拆袋子。

“可露丽、黄油多士、五拼慕斯、杨枝甘露……你买这么多？”拆了一半包装袋，魏星来的注意就被长长的单子勾了过去。

他念着纸单上的字，对照着齐禄一盒一盒拿出来的甜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只能摸着刚吃饱还没消化的肚子犯难。

“都尝点，吃不完分给他们。”齐禄把塑料袋叠好放在一边，转身去行李箱里拿出了要换洗的衣裤，径直要往卫生间去。

魏星来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甜得眼睛都冒出了灿烂的星星，转眼看见齐禄要走，慌忙一步跨上前去拽住了他的手臂：“你不来点儿？”

“不吃甜的。”齐禄默然注视着魏星来嘴角的蛋糕屑，伸出手指去捻了一下，随手抽了张纸巾扭头去了浴室。

淋浴房里还残留着魏星来刚完洗澡的柠檬皂味，水汽氤氲在空气中，潮湿又闷热。

齐禄手脚麻利地快速冲了个澡，洗去了一场比赛的疲乏，湿着头发走出了浴室。

魏星来还是原样坐在那儿，只是面前的东西少了些许，他听到齐禄靠近过来的声响，立马叼着勺子转头看向了他。

“吃这么快？”齐禄歪着脑袋擦头发，发梢湿漉漉的，淌下来的水把衣领洇湿了一大片。

白色T恤沾了水，透得有点明显，总之能轻易看出面料紧紧吸附在他的锁骨上。

魏星来看得有些燥热，松开勺子去杨枝甘露里舀了一块碎冰塞进了嘴里。

“不是我一个人吃的，刚刚让他们来门口拿了点。”他把冰块含化在嘴里，吞了吞口水答了齐禄的话。

“嗯。”齐禄轻轻应了一声，从魏星来的身后挤了过去，抓着手机绕到床头，把手机插上充起了电，掸着床沿坐了下来。

房间里好一会儿都只有魏星来默默咀嚼的声音，齐禄从床上只能看到他揣得鼓鼓囊囊的仓鼠脸。

“明天AWE的打野不好对付。”

魏星来听到床边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身看过去。

齐禄握着手机坐在鹅黄色的床头灯里，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射在他骨相深刻的脸上，皱着眉的样子有点儿让人心里莫名泛酸。

“我、我也不好对付。”魏星来就着芒果汁把嘴里的蛋糕顺下了肚。

齐禄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皮看向面前假模假式装凶狠的男生，奶凶的小样让他不紧不慢地翘起了嘴角。

“禄禄，你别担心，我真的可以，”魏星来抽纸擦了圈嘴，甩掉拖鞋跳上床，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齐禄身边，“AWE风袭嘛，我知道他，上周的最佳打野。”

齐禄把手机搁到了腿上，抓了抓头发把刘海往后撩了一下，转头朝魏星来微扬了扬下巴，也盘着腿坐上了床，面对着心骄气傲的小孩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场均击杀还有场均经济，现在都排在打野榜的第一位，”魏星来认真地掰着手指，这个选手他之前是有特地了解过的，“我不如他是因为有时候我会配合你们玩坦野。”

他说的确实没错，风袭是进攻型打野，操作意识在联盟里都是一流的，一般登场使用的都是吃经济的野核，而AWE这支队伍，也很依赖他。

齐禄听着魏星来的话，认同地点了点头，顺便安抚了一句：“没人说你不如他。”

魏星来骄傲地一笑而过继续分析：“但他们这样过分依靠一个人，是很容易有破绽的。比如拿入侵性强的阵容，我们前期进野区骚扰他发育，他就玩不成了。”

“可他也有队友，来帮忙怎么办？”齐禄反问他。

“我也有队友啊，而且我的队友比他的厉害。”魏星来很不服气，顺手捞来了一个枕头揣在怀里紧紧抱着。

齐禄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接着淡淡道：“希望明天能有一个好看的比分。”

“什么比分好看，”魏星来脉脉含笑的眼神亮在齐禄面前，深色的眼瞳好像包裹着一颗滚烫的火苗，“4:0好看吗？你喜欢的话，我就努力4:0，我保证。”

“年轻人，挺狂，”齐禄不冷不热地勾勒出一个笑，深不可测的眸光幽幽藏着不少事儿，“4:2也好看，双数。”

“我狂也是有底气的。”魏星来不满地倒进枕头里，裹着被子滚到了床的另一边，自己躺了一会儿又滚到了齐禄屁股边。

他曲着手肘，双手托着下巴，抬起星亮的眼睛端详着齐禄面无表情的脸：“禄禄，你是紧张了吗？”

“听实话吗？”

魏星来点了头，一脸认真地端正了坐姿。

“是有一点儿，虽然现在不至于去淘汰赛了。”齐禄话说得真诚，不像是骗小孩的样子。

“是啊，你也说了不至于去打淘汰赛，那还紧张什么呢，”魏星来没有表现出一点诧异，试探着伸出手捏了捏齐禄的指头，“相信我，相信IST可以。”

齐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在脸上形成一个欣慰的笑：“本来应该是我安慰新人的。”

“害，这有啥的，我心大得很，论心态我绝对MVP。”

“下次你再紧张，要记得说。”

齐禄的目光滞留在魏星来满是认真的脸上许久，直到两人对视对出了些别的意味，他再才别开脸站起了身：“我吹个头发，你好好刷牙，早点睡。”

卫生间的换气扇低声运转，魏星来撑着水池在里间刷牙，镜子照着房间里齐禄削薄挺傲的背影，忙前忙后收拾完了桌上的残羹，再才抬高手抓着半干的头发吹了起来。

关灯的时候魏星来看了眼手机，那时候时间刚过凌晨，他记得齐禄是和他一起躺下来的。

睡前吃太多流体就是不好，后半夜太容易起夜了。

大概将近三点的时候，魏星来迷迷糊糊爬起来了一趟，特意放轻了手脚，结果身边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齐禄没躺在床上了，被子一角掀着，被窝里凉透了。

“队长？”魏星来懦懦地呼喊了一声，房间里没有一点回应，周围漆黑一片死寂得吓人。

他拼命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怯生生地摸到床头打开了一盏小灯，膝盖撞上了床头柜，激起一阵麻木也没去多管。

房间里倏然亮堂了起来，悄寂的，就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床上。

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亮度，快速摸出手机给齐禄发去了个可怜巴巴快哭出来的表情。

床另一边的柜子上，收到消息的手机亮了一下。魏星来余光瞥到，僵硬地转头盯着那块儿，脑中荡空了片刻。

顷刻，他从床上爬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裹着自己冲出了房间门。

酒店的走廊幽深纵长，灯光不知是不是刻意调成这种幽暗昏黄的样子，一下子就把人带到了恐怖电影里酒店惊魂的场景里。

魏星来从小怕黑怕鬼，怕得不得了。

现在让他凌晨三点只身一人走在酒店幽长的走廊里找人，实在是太为难了。

贴身的短袖泡在冷汗里，背后像是驮着数百个小鬼，正拿着小刺挠戳着他的脊梁一样阴森。

他一路贴着墙根快步走着，一直走到电梯间。本想继续朝前摸到走廊尽头，但那闪着绿色灯光的安全出口处却传来了一阵轻微熟悉的咳嗽声。

魏星来的身体应激一颤，下一秒反应过来后，匆匆跌撞着跑过去推开了门。

楼道间的烟味有点呛人，魏星来看了一眼墙上吸烟区的标牌，转头迎上了一道颓唐的背影。

绵薄的青烟从橙红的烟头缓缓吐出，交杂在不算晴朗的月光里，朦朦胧胧地罩着楼梯间那个人的侧脸。

齐禄支着长腿坐在楼梯上，半层处的窗户敞开着，凌晨的凉风从那个豁口肆虐地灌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整个人破败又狼狈。

魏星来瞥了一眼齐禄脚边的烟灰缸，里面又一次堆满了烟屁股，和上次在基地三楼时一模一样。

一个瘪瘪的烟盒从他单薄的外套口袋里半露出来，仅剩的一支烟无声息地掉落到了地上，齐禄摁灭了手中的烟蒂，空出手没头没脑地胡乱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抓起那支皱巴巴的烟，咬进了嘴里。

“队长……”魏星来有些惧怕，齐禄现在这个窘迫的样子实在有点儿瘆人，像被病死鬼附了身一样神色恹恹。

齐禄猛吸了一口烟，撑着冰凉的地在呼喊中爬站起来，弯腰拾起了烟灰缸，默然不语地站在那儿凝视着停在门口的魏星来。

他的眼底堆满了无端而来的沧桑，猩红的血丝蔓延在眼白上，眼睑乃至眼尾好像都被滚烫的烟头烧红了一样。

他没有应和魏星来的呼唤，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沉默和一道幽深暗红的注视。

有那么一瞬间魏星来生出了个错觉，好像自家队长通红的眼眶下一秒就要滚出血泪来了。

他紧攥着衣角步步靠近，刚刚在走廊上就已经沁满汗水的后背，此刻又织出了更密的汗脚，粘附着贴身的衣服，又刺又痒让人很不自在。

“禄禄，你、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魏星来又怯懦地低声问了一句，安全通道里空荡荡的，感应灯不太灵光地忽明忽灭，回声被拉得悠长。

许久之后，齐禄才好像找回了被剥离身体的灵魂一样，缓慢地抬手抹了一把脸，长长的额发凌乱地遮挡住他的双眼。

他编出了一个笑，走到魏星来身边，拽着他的手腕带他往外走，到门边时顺手把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全倒进了门口的烟头收集器里。

“睡觉之前不是聊好了，说了不会紧张的吗？”魏星来跟在齐禄的身后往房间走，走廊里的灯好像比刚才亮了不少。

“你又不说话，刚刚还保证紧张就和我说来着……就知道打嘴炮糊弄我。”

齐禄走在他面前，明明两人之间不过半臂的距离，却还是让人凭空觉得疏远，就好像一个AI在前面带着路，方向分明是对的，却因为没有交流让人惴惴不安。

魏星来走快了几步，他想把这距离感填满。

“我不是紧张，”齐禄掏出房卡刷开了房间门，嗓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皮纸打磨坏了一样，“就是……有一个很讨厌的人，他在睡前找了我。”

房间里的灯光比楼道间的来得亮堂，小队长狭长的眼睛明显比刚才还要红一点，憋着一股劲儿泫然欲泣的样子，论谁一看都会觉得被揪住了心尖最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