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老板似乎仍然抱有一丝侥幸，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一赌坊的老板，诸位若是欠了我们赌坊的钱，我做主！不用给了……”
苏和盯着他冷笑了一声：“装傻？老四，先断他一条胳膊！”
拿住赌坊老板的男子二话不说手上就开始用劲。
赌坊老板一看他们玩真的，当即求饶：“好汉饶命！我……我也是替人办事！”
苏和示意老四停手：“替谁办事？”
“鬼……鬼医门。”
苏和脸色一沉，上前揪住他的前襟，把他拽的近了些：“此话当真？”
赌坊老板不敢直视苏和，缩着头喊道：“当真！当真！他们和我说要找人试药，我就借着这女人给刘家小姐下了药。”
苏染转了转眼珠，鬼医门一向是找人自愿试药，试的药也一向都是些治病的猛药，并不是什么毒药。
况且这试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试的，对病症都是有要求的。
试药的人既能得着钱，又没准能捡条命，民间有不少人上赶着，还需要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吗？
苏染发出一声轻笑：“看来你还是不老实。”
赌坊老板梗着脖子道：“千真万确！他们和我说是……是九天玄教找他们做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九天玄教不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吗？
“你这厮，是不是要给你些颜色瞧瞧？”老四照着他头上就是一巴掌。
“好汉饶命啊！饶命啊！”
苏染此时笑意全无，赌坊老板不老实不假，但是编瞎话一般也要编些可信度高的来说，何苦要编到一个说出来都没什么人会信的教派头上？
能拿九天玄教出来说事，他背后定然有人，且此人和九天玄教一定有些渊源。
苏和此时的神色也有些犹疑不定，撒开了拽着他前襟的手：“若此话当真，那你更是罪无可恕，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你也做？”
“他们给了我不少钱，哪有人嫌钱多的呀……”
身后抓着他的老四照着他的头上又是一巴掌：“有钱你就干，不怕有命赚没命花啊？”
赌坊老板挨了几次打，缩头叫着再也不敢了。
苏和不知赌坊老板的话有几分可信，只能先嘱咐手下的人将赌坊老板关起来，带回义和盟再说。
苏染这边把人交给了苏和，就得在刘家那边有个说法，遂拜托苏和一同去刘府说明情况。
“二叔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苏和停下了脚步。
“这药吃不死人的。”苏染淡淡道。
苏和明白她的意思，一副无用的药，试了仍是无用。
“有些人不过是想用这件事来试探我们的底线罢了。”
“有些人是谁？九天玄教吗？”
“你也知道九天玄教？”
“毕竟，咱们苏家也出过力呢。”苏染失笑，毕竟，自己还是少教主呢。
苏和冷哼一声：“很快就能知道是不是九天玄教了。”而后不再理会苏染，大步向前走去。
苏染不知苏和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多说无益，毕竟苏和乃至义和盟对这些所谓的“魔教”似乎充满了天然的敌意。
刘府的事到赌坊老板这里也就算了结了，刘夫人虽怨极了半夏，恨不得当场打死，但刘亦柔心中不忍，最后决定将她送官，自己毕竟性命无碍，想来半夏也能保住一条命，算是主仆间最后的一点情份了。
当晚，不必再跟着苏和的荆小小偷偷摸进了苏染所在的客房。
“既然没什么大事，我是不是能和教主你们一起了？”虽是在和苏染说话，但荆小小的眼神却一直牢牢锁定一旁面无表情地齐楚。
苏染注意到了荆小小闪闪发光的眼神，但又不得不给她泼上一桶冷水：“这件事还没完。”
仔细想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总觉得幕后之人就是在等他们上门。
她问过半夏，从前有人来看诊时，赌坊老板会让她暂时收手，体现为刘亦柔一段时间的病情好转，偏这次她还在刘家，
赌坊老板就让她继续动手，难不成是因为从前的经验，而过于自信了吗？
可是他们等的人究竟是义和盟还是本该要来的苏安呢？引他们上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再加上九天玄教也牵涉其中，她心中总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
眼见苏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想要改变教主的想法绝无可能，荆小小撇了撇嘴，趁着夜色离去。
刘家人因为苏染此番解决了病因，对她改观不少，第二日临走前，刘夫人更拉着她的手让她以后常来。
苏染笑着应下，而后几人启程离去。
然而出城没多远，苏染感觉车身一晃，停了。
撩开车帘一看，竟然看见老四带着本该带回义和盟的赌坊老板在官道上等着他们！
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和在马上侧身道：“昨晚有人来劫他，所以让一路人假扮，往义和盟去了，他先跟着我们回齐湖。”
苏染自然是没有异议，而且她一直想再试探一下这个赌坊老板，这下反而给了她机会，她心里颇有些老天眷顾的幸运感。
然而回程的路上老天并没有继续大发慈悲的眷顾她，车里依然闷得像蒸笼，苏染半靠在车窗边，借着仅有的一丝微风在摇晃的马车中昏昏欲睡。
苏和骑马走到马车旁边：“你对鬼医门了解多少？”
空了半晌苏染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
这问题倒和武庄怡的差不多，苏染强打起精神用同样的话术糊弄他。
苏和又道：“我曾听人说起，鬼医门之所以如此神秘，是因为内部达成了一个共识，一旦身份暴露，分崩离析，就只有死路一条，宗族亲眷难有幸免。”
“难道就没出过一个叛徒？”
“……自然是将隐患消灭在初起时。”
苏染揉了揉眼睛，这倒是没听说过，而后换了个姿势道：“想必他们是自有一番生存之道的。”
车外安静了好大一会儿，苏染甚至以为苏和已经结束了这次谈话：“如果有一天，有人打破了这个平衡，会怎么样？”
苏染仍然努力的对抗着睡意：“鬼医门吗？他们很难被江湖正统所接受，一旦暴露，就像他们自己所担心的，定然遭殃。”
“凡事不破不立，虽有阵痛，但此后必有新生。如果是你，你会打破这个平衡吗？”
苏染在一片混沌的脑海中努力思考：“保持江湖中这来之不易的平衡不好吗？”
于她而言，这种变化伴随着死亡。
苏和再次沉默了，良久后道：“是平衡，但不是天理伦常。”
听着马蹄声渐渐离去的声音，苏染一片混沌的脑海中短暂的浮出一个问题，何为天理？
不过她没有过多的思考这个问题，就再次沉入梦乡，直到忽地一声惊雷把她吵醒。
苏染向外瞥了一眼，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在他们上空，晦暗如夜，风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只见刷的一闪，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雷声由远及近的滚了过来。
又要下雨了。
老四驾着另一辆车，顶着风扯着嗓子喊道：“老大，一会雨肯定小不了，咱们可不能再赶路了，我来的时候遇上这边有个破庙，咱们去那避避吧。”
而后老四带路，几人直奔破庙而去。
在院子停了马车，栓好马，又拿了些必备的东西，一行人刚一进庙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但很快连这一点尘土也消失不见。
苏染心道好险，这要是在半路上，又有这么大的风，不说是他们骑马的，就连她在马车里也肯定是要湿透了。
齐楚看着外边如柱的大雨，心想也不知道跟着他们的荆小小此刻在哪避雨。
而此时的荆小小正挂在房梁上，努力忍住了一个喷嚏。
她甩了甩脑袋，也没淋雨，竟要感冒了不成？
苏染本来在破庙里转圈，想找些干草，结果扫了一圈，发现他们中少了个人。
“二叔，这么大的雨，不把那赌坊老板也带进来吗？”
苏和看起来兴致不高，此时连瞥都没瞥一眼外边，找了一块还算干净地方盘腿坐了下来：“让他在外边好好反省反省吧。”
苏染心里啧啧两声，这男人生气了，也是够狠的。
天色渐暗，雨却不见停。
再启程肯定也赶不上宿头，几人只好在这破庙里凑合一宿，好歹有片瓦遮身，就是蚊虫多了些。
苏染取出随身驱虫用的香丸扔进火堆中。
老四瞧着新鲜，苏染便把剩下的都给了他。
老四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了下来，毕竟像他们平日里在外风餐露宿的，这种香丸倒是有用的很。
到了晚饭时分，雨还不见停，几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好在离开刘府的时候，刘夫人让人装了食盒，给他们带在路上吃，不然此刻，他们恐怕都要饿肚子了。
老四冒着雨拿来了食盒，吃了饭，几人各自寻了角落休息。
苏染因为白天睡过，所以倒是精神的很。
入夜，雨渐停，院中的虫鸣声渐起，她靠在一边，听着苏和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悄悄起身，走向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