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熠被一个叫尤青的医生放进了一个培养皿里，电极帽贴片还在太阳穴上。培养皿里的氧气含量偏低，对她而言刚好合适。

“1007号，”弗兰克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脑袋旁边，“感觉怎么样？”

这是一间冷白色实验室，空间很大，但在向熠看来，所有的实验室都一个样子。

尤青并不在这里，只有她和弗兰克。

“还好。”她一边敷衍着对方，一边试图冲破电极帽贴片的限制。

“我还是更喜欢看你被绑起来的样子。”

向熠表面不动声色，实际脑子里就像是有刀子在搅动：“为什么？”

“1007号！”

不知这个疑问又触碰了弗兰克的哪根神经，他提高了音量。

弗兰克面容扭曲起来，他就知道，这个小怪物根本不是个温顺的家伙。

他拉过连接电极帽贴片的仪器，打开电流开关，将数值推高。

麻感与痛感袭来，向熠要住下唇闷哼了一声。

“怎么？这才是你熟悉的吧？我就该把你这个怪物脑袋切开，好好研究研究你的脑子。”

弗兰克边说边将数值推得更高。

随着电流更强，向熠出了一身冷汗，本就苍白的脸色堪比死人，甚至开始翻起白眼。

“你猜他们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一起出来？”弗兰克笑得得意。

向熠几乎控制不住喊叫声，意识开始模糊。

突然电流的刺激消失了，一切都仿佛不曾发生过，只有被汗水浸湿的黑发证明着她再次走了趟鬼门关的事实。

实验室的门打开，走进来的女人留着齐耳短发，说话温温柔柔的：“弗兰克医生，怎么了吗？”

她走上前，看到培养皿里气若游丝的向熠。

弗兰克镇定自若：“尤青医生，我说了，她很危险，刚醒来就要攻击我。”

“她的身体各项指数已经非常危险了，你这样会加速她的死亡。”

“你放心，我会控制好的。”

尤青微微蹙眉，还是不太认同弗兰克的做法。

只是对方是向熠在监狱时的监管人，同为研究人员，尽管不知道弗兰克水平如何，但是他的确应该比她更了解向熠。

最终尤青没再说什么，等向熠稍微平静了一些，她才开口：“向熠，你不要害怕，这里是巴别塔的实验部，你很安全。”

向熠没说话，她呼吸微弱，眼神涣散。

尤青知道工程师的危险，可还是有些不忍，低头用光脑给杨霄允发了个信息后对向熠说道：“老板马上过来，你再坚持一下。”

弗兰克非常不赞同尤青的行为：“尤青医生，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真的很危险。”

尤青叹了口气，语气不耐烦道：“老板需要她好好活着。”

弗兰克吃了瘪，心里对向熠愈发厌恶。

他原本应该在“坟墓”里研究这些联邦重犯，快乐地过自己的科研生活，而不是来这个地方受气。

不过杨霄允有求于他，他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也是件好事。

杨霄允大概是放下手里的事直接过来的，出现得很快。

尤青和弗兰克为她让出位置，三个人围着培养皿看着向熠的狼狈

杨霄允敲了敲培养皿的的舱盖：“向熠，你怎么回事？”

向熠透过舱盖看着头顶冰冷的灯光，恨意像是附骨之蛆，被弗兰克刚才的电击再次激活。

尤青看了一眼弗兰克，后者毫无心虚的迹象。

她想了想，觉得这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就先拿过旁边桌子上的透明光脑，操作一番后在空中拉出一个全息数据面以便信息更清晰地呈现。

上面是向熠身体的各项情况。

心脏收缩功能极低，肺部严重衰竭。

诡异的是，只有脑细胞功能尚未出现问题，但也只是堪堪维持在一个正常水平。

杨霄允看着其中内容，逐渐皱起眉头。

她打开舱盖：“向熠，你的状况需要全身义体。”

向熠睫毛轻颤，视线努力聚焦于全息数据面。

不论杨霄允要利用她做什么，不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比在“坟墓”更糟糕了。

为了把她从“坟墓”里带出来，杨霄允大概花费了一些代价，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杀死她。而弗兰克存在的意义只可能有一个，就是将这几年她在“坟墓”的经历详细倒出。

“向熠？”杨霄允觉得自己从未经历过这么困难的交流过程，一时间对尤青这些人产生了点敬佩之情。

她呼出一口浊气，看向尤青：“今晚准备好，明天做手术，全身义体能实现吗？”

尤青挑挑眉：“可以。”

“嗯，那就这样，”杨霄允眼含警告地看向正要开口的弗兰克，“麻烦和我出来一下。”

向熠心中警铃大作：“杨霄允。”

杨霄允刚转过身，闻声回头看她：“怎么了？”

向熠死死盯着弗兰克，浅色的眼眸像是某种兽类。她已经没有和弗兰克独处的机会了，那么只好把他就地解决。

弗兰克下意识与她对视了两秒，随即意识到向熠要做什么，慌忙往杨霄允身后躲去：“她要杀我！”

培养皿检测到向熠的心率越来越快，发出警示的提示音。

然而与工程师的对视是给了工程师推倒意志力的机会，杀人，则不需要对视。

鼻腔、口腔尽是血腥味，向熠歪着脑袋盯着弗兰克的方向，鲜血往外汩汩冒出。

杨霄允反应迅速地顺着弗兰克拉着自己的力道往外跑去。

尤青被这突然的情况搞得措手不及，反应了一下赶紧拉过刚才被弗兰克关闭的仪器妄图制止向熠。

眼前鲜红一片，双目被血液浸染，所有的声音和物体都似乎离自己远去，向熠脑海里只有一个目的，拆解弗兰克。

杨霄允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砰”地一声闷响，那个一只脚踏出实验室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爆体而亡，血肉、碎骨四溅。

她愣在原地，然后失控地尖叫出声。

尤青被这一幕冲击得倒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地盯着向熠的后脑勺。

这个看起来脆弱易碎的女人，在几秒内完成了爆杀。

向熠略显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陷入昏迷。

实验室外的工作人员和警卫闻声赶来，整个实验部乱作一团。

......

新世纪元497年，“坟墓”。

身材娇小瘦弱的少女被绑在实验台上，身上全是管子和贴片，周围是巨大的仪器和各种工具器械，头顶的冷白灯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现在只有把她的脑子切开，不然我们的研究只会停滞不前。”

“这太反人性了。”

“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些别的测试。”

各种声音进入她的耳内，恐惧像湿冷的蛇附着身骨，向熠想说不要这样对她，但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比如呢？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我不赞同这个意见。”

“我觉得可以尝试。”

讨论还在继续。

她想到自己被关进了这个鬼地方，以为只要老老实实躺平就可以安心活到老死。

但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帮人开始对她做各种实验测试，她被迫进入昏睡又被唤醒，不断反复。

他们似乎讨论完了，围到她身边。

她拼命眨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被忽视。

呼吸愈发急促，她在心里尖叫。

那些科学家终于发现她的异常，正想做一些措施。

几声闷响，血染红了整个实验室，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的脑袋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炸裂开来。

向熠还在颤抖，她第一次杀人了。

新世纪498年。

弗兰克是监狱新来的医生，主要对1007号负责。

他和之前的那批人不同。

他对向熠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喜欢通过改变她的生存环境来观察她的反应，精准地摸到她失控的底线，用一些极为变态的手段折磨她，又不至于让她死掉。

向熠觉得自己应该逃跑，可是大脑时刻被干扰。

唯一一次成功，她逃到甲板上，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于是她任由狱警将她按倒，带回牢房。

“1007号，你真是太淘气了。”弗兰克掐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地蒙住她的眼睛。

“抱歉。”

她涨红着脸艰难开口，第一次道歉。

从此向熠学乖了，学会和弗兰克“和平共处”，学会保持沉默。

失去了反馈的弗兰克也开始变得兴致缺缺，偶尔对她产生解剖的想法，也会在她稍微释放能力时放弃。

结果是她的精神力更强了，不断的反抗也让身体无法承受能力的升级，加速走向死亡的步伐。

......

杨霄允其实对有人研究向熠是一种近乎肯定的猜测。

工程师这种存在打破了联邦对于天穹区和米克区的管辖，更是破坏了连带迈耶区的三区平衡。

联邦曾想将工程师招安，却不想这帮人投靠了反抗军，还给终端立方带来致命一击。那些上层人士死后所在的空间，被这群人破坏殆尽，迎来了彻底的死亡。

更可笑的是，联邦尽管找出了应对工程师能力的措施，却没来得及查明这种超能力的来源。

在这种情况下，不对向熠下手反而不正常。

这就是她带上弗兰克并开出报酬的原因。

“大小姐，除了尤青以外所有知情人已经全部处理干净。”贾登站在办公桌前汇报道。

“抚恤金明日会全部发放。”平宫站在另一边接着说道。

因为向熠的特殊身份，加之时间较晚，整个楼层都没几个人，在场者就更少了。但对于公司而言，是名誉的损害。

已经洗干净换了身衣服的杨霄允敲着手上光脑熄灭的版面，一言不发。

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大概是体力的消耗让她没有愤怒的精力，剩下足够的理智权衡利弊。

平宫上前一步，小心开口：“大小姐，或许消除她是最好的办法。”

“那我花出去的钱呢？小羽呢？”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平宫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贾登想说什么，看着杨霄允脸色极差，最后还是跟着平宫一起离开了。

杨霄允打开光脑，上面是向熠的资料。

她找到尤青的通讯号码。

那一边很快接通，尤青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老板。”

“你休息一下，她醒了通知我。”

“好的。”

“......阿青，我很相信你。”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