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当时在车上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人么？我杀了她。”

向熠观察着萨缪尔的神情继续道：“她收了钱，将义体的信息卖给那帮人，她身边那个女的好像还被那帮人杀了。”

他沉默了几秒：“调查局查上来怎么办？”

五十岚也没想到向熠杀人的理由是这个，他没看出向熠还挺......怎么说？有点正义？

“是我没有控制住。”她不太在意两个人怎么看待自己，干脆认了错。

“昨天我去那边打探消息，这个何倍想趁机敲诈我，不过五十岚跟踪我，顺便帮我解决了。”

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她毫无波澜的声音叙述着事实。

“......你是真能惹事儿啊。”萨缪尔毫不留情戳破真相，将毒舌本质发挥到极致。

其实玛吉明知道那三个人不怀好意，但依然为了金钱出卖了向熠，可她与向熠毫无关系，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五十岚以为向熠会回呛一句，或者动手表达不满。

在他眼里这个女人对他人、对自己都挺心狠的。

然而向熠似乎习以为常：“重点是星缘俱乐部的店主在黑市上发布了我的悬赏。所以五十岚带着我去领赏金，你不要出面。”

“何倍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带你去，这不是明摆的别有目的吗？”五十岚将包裹好的长刀轻放在地板上。

“这不重要，何倍既然会索要封口费，就会为了利益倒戈，”她看向五十岚，“而且我要了那个店主的联系方式之后，他说的那句话还有自我介绍，或许是一种暗示。”

“万一是陷阱呢？”

“左右都是没钱，不如去试试。”

五十岚并不认为向熠是个为了钱羊入虎口的女人，或许有什么更重要的目的是她要完成的。

向熠想到何倍说的那句“讨债人经不起挑衅”，所以何倍是讨债人，还是星缘俱乐部的店主是讨债人？

“向熠，你为什么要走星缘俱乐部店主的联系方式？”五十岚问道。

他很难相信那时候向熠就想到了现在这一步，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心智有点过于可怕了。

毕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只有20岁。

向熠没有对此回答，在失去精神力的情况下，她必须调动所有的思考来自保。

五十岚放弃这个问题。

他挑挑眉：“好吧，我不问了。现在看来如果想要实行这个计划，就要联系何倍。风险是他可能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萨缪尔翘着腿：“通讯可能会暴露地址，这世上也不止我一个黑客。我尽可能拖延，你们长话短说。”

“可以。五十岚来和他说，如果他坦白再由我来交涉。”

五十岚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在光脑后面操控着，通讯连接。

那边过了一会儿接起，何倍的脸出现在全息屏幕上。

“原来是你，”何倍阴笑着了然道，“我顺着账户查却查不到她的身份信息，她有两把刷子。”

萨缪尔一脸得瑟地朝向熠看去，后者面容严肃地指了指他的光脑示意他专心干活儿。

五十岚开口：“听说把她抓了有赏金？”

“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她没告诉你？”何倍靠着座椅手里玩弄着一个看不清的物件，“还是说，你背叛了？”

他目光冷凝：“赏金有多少？”

“之前毒株说六千，现在嘛......”何倍突然凑上前咬牙切齿，“我说了讨债人经不起挑衅，你们还敢联系我？！”

五十岚和向熠对视了一眼，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这不是抓了她准备送到你那边吗？现在奖金多少？”

“两万三，你敢不敢来？”他是指的五十岚打了他这回事。

“没什么不敢的。”

何倍对五十岚波澜不惊的样子感到无趣，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物件丢在桌上：“行了，都找上门了，说说你们的打算。”

向熠的声音从屏幕外传来：“你先开条件吧。”

“哦？这回懂示弱了？事成后三七分，我七你们三。”

“五五开。”

“三七，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除非你们现在就从新港市消失。”

“你想要我怎么做？”

“杀了毒株，我会给你一个账户，将他名下所有财产转移到那里。事成之后我会给你钱。”

又是杀人。

“你怎么保证钱最后会到我手里？”

“这个胡子小哥的身手挺好的，我不至于自掘坟墓诶。”

“毒株的弱点。”

“毒株很谨慎，我只能告诉你他每周六玩会在俱乐部组织派对。”

五十岚皱起眉头插话道：“信息太少，你没有合作诚意。”

“我的诚意就是给你们提供装备。好好想想吧。毒株知道我被你打伤的事，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不过我也不着急，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讨论一下，再打给我。”何倍说完直接挂掉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家伙一看就是老狐狸，我觉得不可靠，”萨缪尔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又要找人又要查货的，平白无故去杀人算什么？到时候搅进新港市的浑水里，命可能都搭进去了。”

向熠垂眸淡声反驳：“事情也不一定要挨着做。如果你能查明星缘俱乐部和毒株的底细，我们自然不需要如此受制于人。”

“还不是你杀了那个□□。”他一直以来的好脾气也被磨没了，虽然语调不算激烈，内容却极其刺耳。

“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是吗？但现在呢？你觉得问题在我吗？”

她斜眼看过去：“如果不是那女人我们就不会被盯上，也不会白白消耗一笔钱。萨缪尔，如果你想退出我不拦你。”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好，就算那个□□有问题，你为什么还要返回星缘俱乐部？你平时也挺聪明的吧，难道想不到会有人查你吗？”

五十岚看着这场争执，也不加以阻止，只是合乎时宜地提醒道：“十分钟过去一半了。”

他看到向熠的指甲扣进肉里，表面却纹丝不动。

下一秒向熠突然拿着手边的小刀掷向萨缪尔，刀子在空中翻转，与萨缪尔擦身而过。

萨缪尔愣住，不似之前的玩笑，他真的感觉到了她的杀意。

向熠并不是生萨缪尔的气，相反，她的怒气更像是针对自己。

但萨缪尔的话给了她一个警戒。

一次两次三次，但凡放任情绪继续下去，总有一种她要为自己的暴躁买单。

她看了一眼光脑的时间，6月20日星期四下午1:52。

“打给何倍，告诉他同意合作。然后我们去吃饭，所有之前的外形特点需要全部更换。”

“萨缪尔联系‘动力时报’的署名记者，我们约到今晚见面。至于杀死毒株的任务，这周就要完成。”

她冷静做出安排，末了问一句：“有什么问题么？”

五十岚并不诧异她的举动，不知为何，这个场景让他想到了那些遥远的记忆。

当他还在机动队时，和成员之间一起行动，他们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彼此。一起计划然后执行，那时候他还会动动脑子，如今觉得还是有个智囊最省心。

虽然这个智囊脾气不太好，似乎精神也不正常。

“可以。”

“萨缪尔，你呢？”她问。

“......可以。”他再次拨通何倍的号码。

......

一家理发店门口，戴着鸭舌帽的女人黑发刚刚过肩，穿着一身牛仔裙，右边大臂上缠绕着愈合带。

在喝完一罐营养液后她又开了一罐，接着全部倒进嘴里，将罐子丢进垃圾桶。

她正要转身，身后走来染了蓝发的萨缪尔，他那双碧绿的眼睛里戴了对褐色美瞳。

“抱歉。”他开口道歉，从口袋里拿出香烟。

向熠没看他：“没什么好道歉的，这次的行程意外的确很多，强度也大，你不适应正常。”

“说得好像你就很习惯似的，”他点燃香烟，看向路对面的行人来往，“我有点好奇，你不向往平静的生活吗？”

不等向熠开口，他就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可能没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向熠不喜欢烟味，看了他一眼，然后往旁边挪了挪。

从后面隔间走出来的人也戴着鸭舌帽，黑发扎成马尾，穿着工装裤和短袖，佩刀别在裤腰边，整个人佝偻着身子。

“你这样子看起来像个学生。”五十岚打趣道。

向熠面无表情，帽檐下只露出下半张脸完美的弧度：“我本来就应该在读书。”

“......你说得没错。”

“走吧。”她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先一步离开。

三人站在理发店门口有些显眼，好在都是青年打扮，像是路边无所事事的那种人。

天边的嫣红的余晖融成一团，雨后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巷子口流浪艺人弹拨破旧的吉他，巴别塔仿生工程公司分部大厦的屏幕上播放着义体广告，而楼宇之间精致的建模已经开始用她那双水汪汪地眼睛注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