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秋日山景

来到冬乡一年了，吴清浅从来没有到外面的山上走走，一是没有时间，二是没有兴致，一个人做什么事也总是欠缺点什么。至于小张和小刘陪他出来的几次，也都是在晚饭后在周边走走，他们甚至连市区都没离开过。

又是一年，春已走远，夏也飞逝，秋天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来了。去年他来这里的时候，秋叶已开始飘落，天气也已转凉。今年又是黄叶飘落的时候，他就要回去了。去年他是为了躲避吴清秋的生日，可今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他需要回去。

吴清浅想着心事，看着窗外的秋景，想着到西边的山上逛逛吧！一个人也挺好的，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不用商量，自己说了算。这么一想，吴清浅的心也跟着轻松了，他换上运动装，拿起手机出了门。

吴清浅开车出了招待所，然后打开导航，离开市区，去往西边。没想到，冬乡的越冬山离市区还有三十多里路，吴清浅用了三十多分钟到达了山脚下，他把车停放到了一块空旷地，那里稀稀落落的停了几辆车，吴清浅猜测着，这些大概也是如他一般只是来看山的。

冬乡太闭塞，尤其是这里的路，太难走，一般情况下，外人很少有来到这里旅游的。所以，这座大山，依旧保持着它原本的面貌，一点儿也没有人工的痕迹。

吴清浅停了车，只带了手机，进了山。

秋天午后的大山一片寂静，少有人的声音，入耳的是山鸟乱鸣，泉水叮咚。吴清浅的心情一下好起来了，“鸟鸣山更幽”说的就此景吧？吴清浅寻着鸟鸣声望去，各色的山鸟在林间飞落，好像在举行一个盛大的音乐午宴。

吴清浅正看得出神，听得入迷，突然脚下一阵响动，吴清浅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移向脚边，竟然是几只野兔，它们毫无畏惧，见着吴清浅，只是抬了抬红红的眼睛，然后便自顾自的随处跑了。

吴清浅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为了应付人世间的俗事而装出来的笑。他一边微笑着一边打开手机，给那些飞鸟和走兽拍照。直到他认为可以，才移到脚步，继续向上爬去。

越是往上，山势越陡，除了鸟鸣兽语，再就是只闻声却难见真样的泉水声，人也难见。吴清浅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明明山下有几辆车，怎么没遇见一个人？

拐过一个山角，眼前暂时平缓了，也终于见到了泉水，吴清浅开心的几步过去，看着蜿蜒的山泉不知从何处流来，也不知它又往流向何方，只觉得心中升起了无尽迷惘。

其实，不问归处，只是向前流，遇山过山，遇林穿林，不也挺好吗？人生亦如此，何须担忧前方，又何须计较归处？走好当下每一天，明天何去何从，管它呢？

吴清浅在片刻的怅惘之后，是心境的豁然开朗。

他一路拍着照，一路欣赏着。低处，不知名的山花有些凋零，有些却正开得烂漫，吴清浅猜测，那一定是菊科类的；高处，放眼望去，红竟占了一半，桑松翠柏占了另一半，这种红绿相间的美，或许有些俗，却在俗中带上了一点人间气。

吴清浅忘我的欣赏着，就在他沉浸于山光泉色中时，不知何处传来了嘹亮的山歌，吴清浅心情再上一个台阶，他听得出，那是一个孩子唱的山歌，带着稚嫩的童音。

吴清浅继续向上，又拐过一个山角，吴清浅忍不住的啊了一声，因为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相对开阔却又晦暗的地方，这里是一片密林，而在这密林深处，却有一条略宽的溪水在静静的流淌，水中竟有几只羊儿正低头饮水，不远处，还有十几只羊儿正咩咩的叫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弯腰在林间捡拾着什么东西。

吴清浅开心到了极点，他刚想跟孩子打招呼，突然一句嘹亮的歌声从孩子嘴里传出。吴清浅恍然，原来自己刚才听到的歌声是这个孩子唱的。他聚精会神的捡拾东西，捡拾到高兴时便扯开嗓子高歌。

随心所欲，却又忘乎所以。

吴清浅本想跟孩子打声招呼，却突然不想了。入眼处，是幽暗的密林，是清清浅浅的溪水，是孩子认真捡拾的模样；入耳处，是飒飒的风过林叶声，是不疾不快的溪水声，是孩子随口而来的歌声。

吴清浅的心再无半点遗憾与浮躁，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限安静与宽敞，如此心旷神怡又缱绻的画面，只有在不经意间偶得，才能在心灵深处留下久远的烙印。

吴清浅弯腰，伸手，轻轻掬起一捧水，凉凉的，山上要比山下温度低很多，更何况是在这密林深处呢？吴清浅却不知为什么，看着那清澈的溪水，他就想掬一把尝尝，他明明看到几只羊儿也在溪水里喝，但他却异常想跟羊儿同饮一溪水。

吴清浅刚把掬起的水放到嘴边，突然一个童声传来：“喂，别喝水，我的羊儿刚撒了尿呢。”

吴清浅停止动作，抬头看去，小男孩正站在他不远处，满眼带笑的看着他。那小男孩短衣短褂，衣着朴素，但一双眼睛却极有神。

看着笑盈盈的男孩，吴清浅笑着把手一斜，手里的水轻飘飘的落入了溪水中，跟随其它溪水向前流去，再找不到刚才在他手中时的半点影子。

吴清浅笑着：“谢谢小朋友，其实我也不怎么渴，就是看着水太清，忍不住的想尝几口。”

小男孩笑着说：“你可别忍不住，看着泉水很清，其实泉水里面什么都有。不但有羊尿，还有人尿呢！”

“是吗？”吴清浅笑着，然后看向旁边，忍不住又问：“旁边有那么多空闲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往溪水里撒尿？难不成是故意的？”

小男孩咯咯的笑着：“对啊！我就是故意往溪水里撒尿，我才不想往旁边空闲的地方撒尿呢！那些花草大概不怎么喜欢我的尿，但溪水就不一样了，我尿进到它们里面，一会儿就跟它们混起来了，分不清哪是溪水哪是尿。当然了，还有另一个原因。”

说完，小男孩故作神秘的看着吴清浅，那神情是在告诉吴清浅，你赶紧问，我会立马告诉你另一个原因。

吴清浅非常配合，他依旧笑着，话语温柔：“原来你这么调皮啊？叔叔很想知道，你往溪水里撒尿的另一个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小男孩大概被吴清浅温文尔雅的神态吸引了，他一边往吴清浅这边走，一边笑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另一个原因了，但我只告诉你，因为你长得好看，而且还特别爱笑。我们这儿的大人不会往溪水里撒尿，只有小孩才会，因为童子尿不但不会让人生病，还会让你延年益寿呢。好看的叔叔，你胆子也太小了，我一喊你就不敢喝了，你看看我！”

说着，小男孩放下手里的篮子，蹦跳着来到吴清浅身边，用他胖嘟嘟的小手捧起一捧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了，然后抹了抹嘴，看着吴清浅，笑着：“香甜香甜的，要不要来尝尝？”

吴清浅立即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放到嘴边，吁的一大口。一股清凉的甘甜入口，顺着口腔进入食管，然后进入胃里，这股清凉一路向下，让呈清浅打了个小激灵，然后整个人舒爽了不少。

小孩看着吴清浅，急切的问：“味道怎么样？”

吴清浅笑着：“甘甜无比，我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溪水。”

小男孩立即自豪的说：“那当然了，我们这里的山间水都能喝，我爷爷说了，我们这里的水不但养人，还养大山里的生灵，但不养那些破坏大山的人，只养我们这些山里人。”

吴清浅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温柔的说：“你爷爷说的对，你们爱大山，大山同样也会爱你们的。”

小男孩开心的点着头，两人在密林处聊起了天，吴清浅得知，小男孩正在密林里捡拾各种菌子，他从篮子里抓了一把，想给吴清浅。吴清浅谢绝了，一是他不会做；二是小男孩费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捡拾的菌子，他不能这样不劳而获。

吴清浅又得知，小孩的父母带着妹妹去大城市里打工了，他跟着爷爷奶奶在山里，他爷爷养着三十只羊，他会利用周末和节假日帮爷爷放羊。他们上学的地方离他住的地方很远，很不方便，等他父母在外面挣了钱，也会把他接出去，到外面去上学。但小男孩不想离开爷爷奶奶，也不想离开大山，更不想离开他的这群羊。

一大一小两人竟聊了许久，最后吴清浅给两人拍了照，给他的羊儿拍了照，他摸了摸身上，只有一只笔，他把那只笔拿出来赠给小孩，小男孩开心的接着，然后不容分说的给吴清浅抓了一把菌子，让他洗净晒干，等冬天熬汤喝。

跟小男孩分开后，吴清浅没再往上爬，小男孩告诉他，再往上山势更陡，有危险，再加上太阳已偏西，吴清浅明天还得早走，所以，只好离开。

回来的路，一路轻松，耳边的山风声，伴着山鸟的嬉闹声，吴清浅心旷神怡，心中所有的郁闷，遗憾，烦恼，都在这个秋日的午后，随风而散。

吴清浅踏着一路的山光美色，怀着一份好心情，在下午五点半回到了市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