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家对期末考试严阵以待，一心一意地复习时，向阳心里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在分散他的注意力。这学期已近尾声，意味着下学期即将来临。到时候林信从走读变成寄宿，必然要搬进宿舍。现在虽然每个午休他都忽悠罗成宇去和季明晞打游戏，将床位空出来，好让林信跟他一个宿舍休息。但空床位始终是在季明晞宿舍，而不是在他的宿舍，这摆明林信将和季明晞成为舍友。他们两人已经是同桌关系，如果再成为舍友，加上季明晞在美国学来的开放又热情的行为模式，向阳难免担心他们的感情会迅速升温。张开见他郁闷地坐在座位上盯着林信看，忍不住提醒他收敛点。向阳转过头来看着同桌，眼珠子打了个转，把张开和温酽都叫出去，找了个角落想小声密谋和林信同宿舍的办法。

“别想了，黎班不会同意的。”张开一听完向阳的想法就实施精准打击。“你忘记我们是怎么成为同桌的吗？”

这当头一棒直接把向阳敲懵在原地。温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向阳沉默着，不甘心的情绪赤裸裸地写在脸上。

“就一墙之隔，也没差多少啦。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考试上吧。”张开说完，灵机一动，又接了一句：“你要是英语没考好，小林老师会自责的。”

果不其然，一提到林信，向阳的脸色就变了，原本苦闷得皱巴巴的脸微微舒展开来：“行吧。”

期末考的最后一天正好晴空万里，金灿灿的阳光仿佛在为莘莘学子加油助威。等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安静的校园瞬间热闹起来，就像泄洪般一发不可收拾。无论考场上表现如何，寒假的到来使每个学生的脸色都增添一分笑意，热烈的欢呼声，兴奋的讨论声，换乐的道别声……声声不息，飘出教室，飘出校园，飘向天空。

今天没有语文考试，季明晞的快乐更是倍增，提议大家一起去唱K庆祝。他们六七个人唱K起码也得两三小时才过瘾，但这样吃饭的时间就不好安排，最终还是决定先吃饭，等吃饱再去KTV嗨起来。KTV订房的事情就交给季明晞，吃的则是火锅高票当选。于是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火锅店前进。

他们来到的是一家重庆火锅店，对于他们来说吃火锅就是要吃热乎香辣的，不然没有灵魂。林信是第一次吃火锅。以前在老家他都是在家随便吃点东西解决口腹之需，来了滨城之后，出于身体的原因，每次出门吃饭都是去口味比较清淡的餐馆，从未有过吃火锅的机会。他乖巧地跟着向阳身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观察其他桌的客人是怎么吃火锅的。他觉得吃火锅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像其他的餐馆吃饭，上菜后直接吃就行。向阳不敢让林信吃太刺激的食物，主动地提出点鸳鸯锅。锅底端上来一看，鸳鸯锅只是在一大盆红油辣锅的中间分隔出一小块地方装点清汤罢了。幸好只有林信一人用清汤锅底，不怕这小碗一般的清汤锅位置不足。

这一大群男孩子全都是肉食动物——林信为了补充营养促进长个也在努力多吃肉，疯狂地点了二十多盘肉，林信不懂该点什么好，理性尚存的向阳点了青菜、菌菇和豆制品，给男朋友均衡一下饮食。他特地点了一盘小青瓜，和服务员要求切成约三公分的小段。青瓜来了之后，他在清汤锅底的隔板那里直接插上一圈小青瓜，防止辣锅汤底沸腾时溅进清汤里。等上菜的时候他们轮流去调料台装调料，向阳陪着林信一起去，还给他分享自己的火锅万用调料配方：香菜、芹菜、花生碎、芝麻酱、蒜蓉、陈醋、酱油、蚝油、小米辣，怕咸可以再加点清汤。林信按照配方给自己调了一个没有放小米辣的版本。

向阳生怕这些大老爷们一个粗心大意就把清汤变辣锅，只好担起涮肉的重任，每次涮清汤锅都会仔细地换公筷，林信注意到向阳频繁换筷子的麻烦，自己也想试试涮火锅，便提议由自己来涮清汤锅。他就跟着向阳的节奏放下捞起，感觉好像涮火锅挺好玩的。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聊到期末考试的化学试题，胡珈铭认为选A和B，罗成宇认为选B和C，两个人争论了起来，罗成宇甚至直接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列出化学式子，试图配平化学反应公式。林信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一边盯着锅里的肉，向阳一说可以就立刻捞起放自己碗里，生怕多煮一秒它就变老了。随后，他转头对正在讨论的两个人说：“这题选B。”

此言一出，整张桌子瞬间安静下楼，只剩下汤水沸腾的声音，几秒过后突然一阵爆笑。这是道题的计算规则是可单选或者多选，选对4分，选对但不全2分，选错0分，讨论了半天两个人都是零分。张开夹起自己碗里的肥牛给罗成宇，安慰他多吃点补补脑子。罗成宇咬牙切齿地吃着肉，不服气地要林信讲解选项C错误的原因，向阳连忙拒绝：“等开学老师会讲的，你让他安心吃饭。”

张开在心里感叹向阳这个护妻狂魔，看不下去罗成宇委屈地瘪着嘴的模样，决定自己给他讲解，结果刚开口就被对方拒绝了。罗成宇把嘴撅得老高：“我不要听你炫耀你会这道题！”

“我选的是BD。”张开忍俊不禁地说，“一样没有分。”

罗成宇眼睛一亮，将脸凑过来：“那你快给我讲讲C错哪了。”

张开看着眼前人预料之中的反应，无奈地摇摇头，认真地讲起来。

大快朵颐之后，队伍又立即转场到KTV歌房。这本应该是音乐生温酽的主场，但架不住一个个都放飞自我，就算没有技巧，也要全凭感情引吭高歌。向阳唱了林子祥的《分分钟需要你》，全程眼神一直停留在林信的身上，一秒钟都没有挪开过。深情的眼神和甜蜜的歌声叠加在一起，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中满到快溢出来的爱意。张开和温酽相视一笑，摇了摇头，都觉得他们这个长了恋爱脑的兄弟已经无可救药。向阳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只在意他眼中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正看着自己。在这一首歌的时间里，这个喧嚣吵闹的KTV歌房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温酽一开口唱歌，包厢里其他人都不自觉停下动作，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未来的音乐剧演员演唱。他唱的是陈楚生的《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在他富于磁性而深情的歌声里，林信想起他的外婆，听到“当岁月像海浪带我到很远很远/在望不到边听不到爱的每一天/在望不到边听不到爱的每一天/欺骗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时，外婆离世后的痛苦回忆在脑海里涌现，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坐在一旁的向阳被吓坏了，连忙在桌面上抽几张纸巾递给他，揽住他的肩膀担心地询问怎么了。林信摇摇头，一言不发，怕一开口情绪就有了宣泄的途径，到时候想拉闸都收不住。他转过身把头埋在向阳的肩头，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底汹涌的波涛渐渐平息。

林信落泪的模样正好落入温酽的眼眸。一曲唱罢，他便放下麦克风走过来，在向阳的身边坐下，小声地问：“没事吧？”

“没事。”还没有等向阳回应，林信已经抬起头，一边回答一边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我就是想起外婆了。”

“怪我唱得太好。”温酽打趣道，试图让氛围变得轻松些。

“当然怪你。”向阳接过话头，“我外套肩膀这里都湿透了，干洗费你出。”

“我合理怀疑你们俩联合敲诈，但我没有证据。”

“疑罪从无，你还是认了吧。”

林信没有被他们两个人的对话逗笑，反而被罗成宇逗笑了。他明明英语一点也不流利，非要和季明晞一起唱《Warriors》，全程在摇头晃脑地哼哼哈哈，像个搞怪的喜剧演员。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华灯闪耀的时分，深蓝的夜幕在霓虹灯的照映下蒙上一层朦胧的颜色奇异的纱，像红似橙又如黄。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红色的车尾灯让迷离的夜多一分清醒。大家各自打车回家，向阳和林信上了同一辆车。林信从未这么晚在外面，望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真正的感受到滨城的繁华。向阳牵着林信的手，看他好奇地看着窗外，就给他一一介绍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拥挤不堪路段、霓虹灯闪烁的商场和门口人多到排队取号的餐馆等等。到御景苑前，林信没想到向阳跟着自己下车了。向阳担心林信的情绪，想要留宿陪他。林信不想让他担心，连忙说不用。

“怎么？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不是这个意思。”

“那赶紧上去吧。外面冷。”向阳牵起眼前人的手往前走。

林信连忙跟上，掌心的温度顺着血液流回到心里，暖暖的，足以抵御滨城的寒冬。

在氤氲的暖色灯光照映下，拉长的身影投在他们身后走过的路上，互相紧紧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