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百七十七号。

我记得FMC的面试不是很难通过，真正难的是练习生时期能否留下来，所以对面试我很有信心，但还是很紧张。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骄傲自满，不要凭借自己的过去经历来判断他人。

让我重新开始。

每个人面试时间大概是七分钟，偶尔也有人很短一会儿时间就出来的。从屋里走出来的年轻人，有的面带笑容，也有垂头丧气，或气恼落泪的人。她们年轻的脸上一切的表情都如此生动鲜活的体现出来。即使衣着有些许土气，言行稚嫩，可遮掩不住为梦想而付出一切的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喊到我的名字了。我站起来推门进去。房间里有三个考官，其中两个面对我，另一个坐在侧面。两个女性一个男性面试官。

不是季明知。

我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自我介绍后是才艺展示环节，我准备了舞蹈，连接一小段rap，结束了表演。

我看见他们显而易见的笑意，其中一位中年女性说:“我不知道你的熟稔感从哪里来，但你确实很适合。”

我微笑地对她说谢谢，随后走出去。

路小繁，你成功了。

若身体没有一定舞蹈基础，没有肌肉记忆即使我有再深厚的实际理论支撑，我也无法跳好一支舞。

面试完毕，第一百七十八位女孩在我们擦肩而过时对我笑了笑:“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我低声说。她笑得很羞涩，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去。

两天后，我收到了FMC的练习生—预备偶像的通过信。

再次走进FMC大楼，我带上所有的家当。叔叔阿姨替我缴纳了相关的费用，还给了我一张卡用于日常生活，卡里钱多到令我咂舌。这次我的行李箱鼓鼓囊囊的，不像上一次那般轻。它沉甸甸的，让我无法“天高仍鸟飞”，反而有了被束缚施重的甜蜜。

刚走进去，就被通知分好了宿舍。其实我一直没有过和陌生人同住的经历，毕竟上一次的我也只到了25岁生命就戛然而止。

我们是八个候选练习生一个宿舍，没错，现在我们只是候选练习生。之前说了，对于FMC，进公司的第一步是很简单的，真正困难的在后面。公司先挑选很多人，在从中层层选拔，最后留下的才能说是真正的可以出道的“练习生”。

我的对床是面试那天的第一百七十八号女孩。

我们看到彼此时都觉得很吃了一惊。她笑起来很可爱，酒窝很深，露出小小的牙齿，很友善，我觉得我们会成为朋友。

“就知道你会在。”她微笑着看着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会被选上。”

我把衣服从包里拿出来放到自己的衣柜里。“谢谢。”我说。

八个人全都到齐。大家围在一起，分享彼此的零食，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施艺简。”那个一百七十八号说。

“我叫路小繁。”当我说出自己的名字，有人噗嗤一笑，我朝她看去，她捂着嘴眨眨眼:“啊，不好意思。”她看起来很真诚地问:“是什么繁?”

“繁星的繁。”

“那这是你改的名字还是?”她很没有礼貌地嗤嗤笑着:“和之前一个艺人的名字很像呢。”

她说的是路繁星。

我一瞬间冷下脸。施艺简见状轻轻握住我的手，对那个女孩义正言辞道:“别笑了。”

没想到第一天就破坏了寝室关系，我想。可也是这个人不友善在先的。而要不是施艺简阻止了我，可能我就和她吵起来了。

“谢谢。”

她弯了弯眼睛。

经过相对平缓的一天后，FMC展现它残酷的本性。我看着排的满满当当的日程表，理解了什么叫“这只是开始”。

原来当时好多FMC的练习生因练习抑郁有据可循。像这样高强度训练和一周两次的淘汰选拔，谁不会心累。饶是我都觉得压力过大。

我们开始集中练舞，几次课程之后，我成为领舞。其实面对其他人和老师的夸奖时我很心虚，毕竟我也有几年的偶像经验，对于舞台掌控力肯定比她们这些新生的孩子强。

这次老师选了十几位练习生去参加一个当地的活动应援还是舞蹈比赛，我也没有听清楚，因为没睡好几乎在车上睡了一路，下了车一个女生直直地盯着我。

“……你好?”

“你就是路小繁!”她肯定道:“我听说你很厉害，这次可以领教一下。”说完对我笑了笑。

她似乎认定我为竞争对手了，在散发善意的同时施加压力，很聪明的做法。

谁没有这样的时候呢。

我想起当时对上季明知的场景，那可比她对我时嚣张、愚蠢多了。

那时我听说公司进了一个非常厉害的新人，预计之后也是top级别的人物。我的声乐老师，舞蹈老师，表演老师天天在我面前轮番儿夸她，描述起来不像个人类，倒像是什么仙女。

所以在评测练习生综合实力前夜，我找到季明知并直接对她说:“嗨，我叫路繁星，我不是来和你交朋友的，我只想看看大家说能夺走我综测第一的人长什么样。明天期待你的表现。”

最后综测第一名果真是季明知，并且在我们出道前一直都是。

那番挑衅的话最后被樊青梧得知，翻来覆去地嘲笑，甚至我们后来一个团时，樊青梧和季明知是室友，还时常同她回忆说起我的豪言壮语。

“她脸色变都不变。”樊青梧笑着:“有时我真的会好奇，季明知是不是有情感障碍。”

我不喜欢她在我面前提季明知，瞪了她一眼。樊青梧挑起眉，眉梢都是隐隐的笑。她压根不在乎我会不会和季明知打小报告，他们两感情比我两感情更加深厚，这让我心脏酸的像挤了一亿只柠檬。

回到现实。我们已经登台了，这原来是个路演，我是伴舞。从回忆抽身时我有时都分不清事实和幻想。太阳晒得我很烫，我有些晕乎乎的，依照记忆跳完了整曲，谢幕后在下台时一个踉跄从小楼梯上摔了下去。

“小繁!”只听见施艺简尖叫着喊我的名字，我被扶起来，咕嘟嘟灌下去藿香正气水，睁开眼，那个女孩正在我面前，一脸着急的看着我。

“我承认，你确实更厉害。”她说。

我看着她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轻声说:“我们都很厉害。”

生活回归两点一线，晨跑，吃饭，练习，吃饭，练习，睡觉。往来于宿舍和练习室，我几乎沾到枕头就睡。宿舍人慢慢变少，最初那个嘲笑我的名字的人早就被淘汰，床铺空了几天后就搬来一个新人。

有时过了很久我才发现又有的床位补进新人。练习生们被拼命地向前推，只有一次机会，淘汰就再也不会被录上。残忍的考核制度磨灭掉一些人梦幻瑰丽的未来幻想，让他们提前放弃。候选练习生与出道偶像的比例，1000比1。就是这么残酷，要么发光，要么泯然众人，每个人都在拼了命地练习，练习，练习，要是不想被赶超，只能让自己提着一口气，然后坚持下去。

某一天的深夜里，我被上铺的呼噜声吵醒。她是一个新来的女孩，面容秀美可爱，想不到竟会发出这样粗犷的声音。

我蹑手蹑脚爬下床，不发出一点声音。寝室很安静，大家这时都睡着了，明天还有严峻的舞蹈练习，所有人几乎是争分夺秒的在间隙中睡觉。可我现在特别清醒，这让我不禁担心明天我会困成什么鬼样子。

“……想睡觉就喝杯牛奶吧。”

我顿了顿，走去冰柜前准备拿起冰水的手放下，伸向公司每日供应的剩余的牛奶。

樊青梧，这真的有用吗？它还有股味道，我不想喝。

“我加了糖喔。”她居高临下地对我说，又俯下身看着我的眼睛:“喝起来很暖和，很舒服，一会儿就会睡着，相信我。”

又想起过去的事情。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裙摆拍打着我的小腿，窗台吹拂着温柔的风。我摇摇晃晃走去阳台，看着天边悬挂的半轮明月，慢慢抿了一口牛奶。

我好想说些什么，而在这样的深夜，我只可以说给月亮听。

过了噩梦般的四个月，刷掉几乎四分之三的人，人数基本是稳定了，接下来就看公司的策划和安排。

这些人被称为“练习生”。有较大的出道保障，但也不是一劳永逸，有可能被公司无时无刻不在变换的策划蹉跎到老，也有可能因懈怠再次被打回最底层，从头开始。

但总而言之，比之前魔鬼集训轻松许多。

我同时升级了宿舍规格，换成了四人间宿舍。施艺简和我仍是室友，可这次的好巧说出来却有了劫后余生般的苦涩。

我们作为练习生，已经能隐约接触到偶像的生活，也有露脸的机会。化妆与现役偶像是同等的美容室，偶尔去各个mv和舞台跑个龙套或给人伴舞，活动不再接像在太阳底下跳到中暑，较之前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