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

林朝朝看着手机上锲而不舍的视频请求，最终还是点了接听。

接听的一瞬间，林朝朝很有先见之明的将手机拿的很远。果然，满是怒气的声音，似乎隔着千山万水，也想要让对面的人知晓自己的不满。

“林朝朝，你的手机是哪里买来的哑巴吗？怎么有人找你，它也不晓得通知？”

手机里出现一位长相明艳的美人，只是她一张口就破坏了本身温婉贤淑的形象，当然她从来都和温婉贤淑没什么关系。

林朝朝还没说话，对面的人立马柳眉倒竖，恼道：“林朝朝，你手机拿那么远做什么？我能吃了你吗？”

林朝朝见对面声音终于小了，这才将手机靠在一摞书旁边，抿了抿唇，不紧不慢道：“有事吗？”

“林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和你说话的人是大明星——沈小小哎？”

林朝朝挑挑眉道：“大明星，你的粉丝知道你私下这么暴躁吗？”

沈小小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恢复了几分看似文静的模样，勾唇笑道：“我对那些小可爱自是温柔的，可你林朝朝又不是我粉丝。”

林朝朝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样子，淡淡道：“找我什么事？没事挂了。”

沈小小一见林朝朝这副神情，也没了玩闹的心思，毕竟以两人二十多年的交情，沈小小知道，对方是说到做到。

不然，对方不会说不回淮河市，就真的一次也没有再踏足过。

沈小小叹息一声，昔日大大咧咧的好友变得这般寡言，怅然若失道：“都这么久了，你不回来，是还放不下那个人吗？”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关怀。

视频里的林朝朝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像是网络波动时短暂的卡顿。

她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沈小小又叹了口气，靠近了手机几分，声音沉沉，神神秘秘道：“林朝朝，你要是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掩饰性的就着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口。

半晌后，却只是抬了抬眼皮，神色淡淡道：“没兴趣。”

“真可惜。”沈小小虽如是说着，可她的脸上并无可惜之意，反倒带了些促狭，自顾自拖着调调道：“这次五一假期同学聚会，我听说徐今月——徐老师……哎呀……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想听。”

沈小小适时的截住了话头，反倒是说起了其他人：“对了，朝朝，你还记得乔苏吗？就是当初被你和徐老师救下的小可怜……”

此时，林朝朝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声音，当她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后背贴近肩胛骨的地方，便已生出细细密密的疼。

分明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伤了，甚至连疤痕都没怎么留下，却总能在不经意之间，反反复复的滋生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林朝朝一时间分不清那疼痛是由心底升起，自己凭空想象的，还是那伤痕原本便从未好过。

就像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那抹月光，匆匆闯入又在倏而间消失不见，除了那双泛红的双眸，日复一日地折磨着自己，也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林朝朝，我想你搞错了，我……从未喜欢过你。”

大抵人们总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吧。

林朝朝单手背向身后，不知是抚摸已经消失的伤口，还是想捕捉遥远的回忆。

沈小小看着手机里明显不知思绪飘到何处的林朝朝，不满的嘀咕抱怨道：“真的是，手机是哑巴，主人则又聋又哑。”

沈小小忍不住再次扯着嗓门喊道：“喂！林朝朝，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林朝朝背在身后的手立时顿住，虚虚地攥成一个拳，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听着呢，你刚刚说徐——徐老师怎么了？”

“也没什么，反正你没兴趣知道。”沈小小语气不善。

林朝朝的嘴巴微微张着，似是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沈小小难得见到对方吃瘪，脸上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想知道那个人在哪儿的话，三天之内回来我就告诉你，过时不候哦，拜拜~”

沈小小说完便利落的挂断了语音，笑得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还不待她得意的回味，端坐在旁的中年美妇毫不留情的开口道：“朝朝还没说回来，你这丫头怎么就把电话撂了？”

“哎呀，我美丽的妈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看就没钓过鱼，这鱼饵已经放了，还怕鱼不上钩吗？”

沈小小说完看向一旁与林朝朝有四五分相似的女人，印象中三年前还那么强势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女人，现在似乎柔和了很多，只不过即便保养的再好，时光也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沈小小犹豫片刻后还是郑重劝慰道：“姑姑，要是这次朝朝回来了，你可不能再逼她了。其实，徐老师，人……挺好的。”不论是长相，还是人品。

后面几个字，沈小小舔了舔唇，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

被沈小小称作“姑姑”的女人，正是林朝朝的母亲——沈希。

沈希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平静，让人分辨不出喜怒。直到手机微微震动，她方才回神，只是一开口又恢复了强势模样：“她为人怎么样，我自是清楚。”

没有指名道姓，但沈小小知道“她”指的是谁。

沈小小心中一噎，深觉林朝朝与姑姑不愧是母女俩，女儿惯会“见色忘友”，母亲则“过河拆桥”。

沈小小略带哀怨的与妈妈对视一眼，好似在她眼神中读出了爱莫能助的意味。

沈希看着这两人如出一辙的委顿模样，一个是自己的闺蜜兼嫂子，一个是自己女儿的闺蜜兼表妹，倒也不跟两个人寒暄客气，提着包径直起身，边走边说道：“走了，朝朝回来不用通知我，也不用告诉她是我透露给你的消息。”

沈小小的妈妈尚未开口，沈希便似有所感的摆了摆手道：“晚饭就免了，公司还有事。”

沈小小则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还想再劝慰几句，可一时间看着这般冷情的姑姑，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沈希拉开房门的动作微顿，回头瞧见沈小小欲言又止，补充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然不会再为难她们，只是时隔多年，她们还能不能和好如初，那便和我无关了。”

沈希不再等沈小小回应，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直至回到车上，她才长呼一口气，可身体依然紧绷，眼神里也流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

情绪的起伏，让她的手有些许颤抖，平静片刻后，沈希才点开微信，看着备注为“徐”的聊天框，几乎被转账记录覆盖，最后是一条新发来的消息：“沈女士，当初欠你的钱已尽数还清。”

即便是隔着屏幕，沈希也能想象得到对面的女孩子是何种诚恳倔强的模样，她保养得宜的手在手机屏幕上轻轻的敲击着。

沈希承认自己印象中的徐今月，确实如沈小小所言那般——挺好的。

她的脸上总是一副隐忍柔和的神情，纵使是面对自己的羞辱也仅仅是柳眉微蹙，眼眶微红，不曾为自己辩驳半分。

沈希敲击屏幕的动作一顿，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在聊天界面敲敲打打，最后回到：“朝朝回国，月照花林。”

沈希打完这几个字后，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明白，便自顾自地删除了联系人，随后身体放松的倚在座位上。

狭小封闭的车厢内，她的叹息声清晰可闻，只听她喃喃自语，似疑似叹：“这样做，对朝朝而言才是好的吧？”

无人回答的空间里，微信提示音响起，如此细微的声响却像是穿过了时间和空间，沈希看着好友申请里的几个字，突然久违的有了想哭的冲动。

“谢谢你，沈阿姨。”

而此时，远在异国的林朝朝，她手指轻颤点开收藏夹里的照片，屏幕中是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女人，只见她亚麻色的长发披散着，发梢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一些发黄卷曲，似乎有些不自然地看着摄像头，露出浅浅地笑来。

“徐今月，你可曾想起过我？”林朝朝抚摸着照片里如画的眉眼，喃喃自语，思绪被拉扯着回到了曾经莽撞而又热烈的青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