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人，林朝朝上车后径直走向一排双人座，在车子启动前乖乖落座，双手握着前一排的车座后背上的把手，伸头傻傻的看向徐今月，丝毫没有付钱的意思。

徐今月打开手机付了两个人的车费，她的视线在以往自己惯会坐的空座位上一转，接着看向一脸单纯无辜的林朝朝，她的脚下没有停顿来到女孩身旁，语气有些生硬：“坐车是要给钱的。”

林朝朝当然知道坐车要给钱，可她更想让徐今月帮自己付钱，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两人较之旁人更为亲密的关系，也能证明徐今月对自己的包容。

虽然理智也一遍遍告诉她，徐今月会如此只是因为她自身温柔的秉性，与她林朝朝并没有半分关系。

林朝朝仰头看向徐今月，晃了晃黑屏的手机：“徐姐姐，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林朝朝一边在心中谴责自己卑劣的小伎俩，一边对徐今月露出一抹乖巧讨好的笑意。

徐今月在林朝朝的身边坐下，没再说什么，她脸上的神情平静，可捏着帆布包的手指却紧了紧，一时间不明白林朝朝到底是什么意思。

静默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谁也没有率先打破沉静，一路无言。

直到林朝朝打开房门，侧身让徐今月先进房间，她跟在身后换鞋子，游移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徐今月暗红色的表带上，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没注意，玄关处的光线又不是很明亮，再加上对方袖子的遮挡，她看得不清楚。

林朝朝见徐今月换好鞋子后便准备离开，慌乱之下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急急道：“徐姐姐，你在生气。”

生气吗？有什么好生气的呢？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和对方生气呢？毕竟林朝朝从未说过会把自己当朋友，至于她是不是表里如一，是不是坦诚又有什么关系？

徐今月垂眸看向被林朝朝拉扯得有些皱巴巴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后眉眼轻蹙淡淡道：“没有。”

许是徐今月的神情太过淡漠，林朝朝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声音有些发沉，缓缓道：“那你……是讨厌我了吗？”

讨厌？怎么会呢？徐今月不解，不是林朝朝先疏远的吗？明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为何反倒自己成了个坏人？

徐今月没有说话，可这一切看在林朝朝的眼里便成了默认，她鼻间蓦地一酸，眼眶有些发热，她迫使自己冷静，可颤抖的嗓音里还是带了些许无助的哭腔：“为什么？”

徐今月先是一愣，回头探寻林朝朝的目光，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一见林朝朝垂着头，一副不愿意被自己看见的模样，徐今月立即放下帆布包，准备蹲下身子，有些慌张道：“朝朝？怎么哭了？”

此时的林朝朝哪里能让徐今月看到她这般狼狈幼稚的样子，她抬起袖子胡乱的抹了抹眼睛，也跟着蹲下身子，闷声闷气：“没有哭。”还解释道：“被小虫子迷眼睛了。”

可她的语气里满是委屈，徐今月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是不是不该在察觉对方疏远后便保持沉默，是不是也该先好好交流？

徐今月正思索要怎么开口，林朝朝却忽然扑到她的怀里，轻轻祈求道：“徐今月，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林朝朝话语中的轻颤，让徐今月险些被自责的情绪淹没，她揽着林朝朝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我没有讨厌你……”

听闻此言，林朝朝当即抬头看向徐今月，小心翼翼：“真的吗？”

徐今月的目光坦诚，任由林朝朝打量，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真的，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只会讨厌我自己，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永远只会逃避，不够勇敢，以前是，现在还是。

林朝朝见徐今月终于不再是拒人于千里的冷冰冰神色，她试探道：“那你没有讨厌我，为什么回家都不愿意和我说话。”说完还委委屈屈的看了徐今月一眼，语气中隐隐带了些控诉的意味。

徐今月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是看着林朝朝泪意涟涟的双眸，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是我感觉到你想疏远我，我自然会顺你的意。”

林朝朝心思电转，连日来的种种情形如闪电般划过心头，是了，这是症结所在，她想也不想立即甩锅：“不是，我没有，是小小！”

林朝朝再次抹了抹眼泪，像倒豆子一般对徐今月解释道：“是小小说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说万一被人知道了，徐姐姐你会被学校停职。”

徐今月虽不解这前后的因果关系，却也听得出林朝朝话语中对自己的维护与担忧，她领着林朝朝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这有什么关系，没听说师生关系好，老师会被停职的。”

林朝朝将沈小小说过的例子大体说了一遍，她聪明的掩去了师生恋的情节，只说因为师生关系过于亲密，老师被学生家长举报，还故作纯真的问道：“徐姐姐，我们也会被人举报吗？”

林朝朝说得含糊不清，可徐今月却理清了里面的人物关系，她也没有向林朝朝解释，只是安慰道：“不会，我们不一样。”

听闻此言，林朝朝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她努力扬起一抹笑，似乎有些惊喜：“真的吗？”

“嗯，我记得和你讲过吧，姜老师就是我以前的班主任，我当时是她的课代表，我们的关系也很好，姜老师一点儿事都没有。”说到此处，徐今月忽然补充道：“但是那时候我会被同学说是老师的狗腿子，你也可能会被人这么说，怕不怕？”

林朝朝如负释重道：“我才不怕呢。”

徐今月想起自己这几日对林朝朝的冷淡，有些歉意，小姑娘一心为自己考量，自己却误会她表里不一，不够坦诚，她歉声道：“朝朝，这一次是我太自以为是，仗着比你年长些便认为自己把事情看得更清楚，误会了你，对不起……”

林朝朝连忙打断：“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有和徐姐姐解释清楚。”

徐今月笑了笑，没有再纠结到底是谁的错，她只是承诺道：“以后不会了，还把你惹哭了。”

林朝朝捂着脸，嘴硬道：“没有哭。”

徐今月也不拆穿，她浅笑道：“好，没有哭，是迷了眼睛，那明日去学校不会躲在办公室的走廊上偷看了吧？”

林朝朝磕磕巴巴道：“你……你知道啊？”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么明显！”徐今月看林朝朝惊讶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道：“得亏我们办公室没有年轻英俊的老师，不然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办公室某个老师了。”

“怎么可能！”林朝朝吓得从沙发上坐直身子，红着脸反驳：“我没有！”

徐今月没想到林朝朝反应这么大，连忙拍了拍她的腿以示安慰：“我知道我知道，别紧张。”

林朝朝眼神有些躲闪，掩饰般的转移话题，忽然道：“徐姐姐，所以你不是忘了，是故意没有在留言上画笑脸吗？”

这一次轮到徐今月不好意思了，她想到这几天早上规规矩矩的留言，虽说其中也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可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发现，现在想起莫名的觉得有些幼稚中二，好似少画个笑脸就是宣誓彼此的距离一般，她低咳一声：“不早了，朝朝，我去洗澡。”

说完她便一溜烟回了房间，林朝朝看着徐今月红彤彤的耳廓，故意在其身后追问道：“徐姐姐，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学校吗？”

徐今月点了点头又摇头道：“走读生不用那么早，你可以多睡会儿。”

林朝朝有理有据：“明天早上要排练，我的节目还有些问题。”

徐今月手上有节目单，自然不疑有他，这才再次点头道：“你不介意的话，那明天我做好饭喊你。”

林朝朝提议道：“不用麻烦，我们一起去楼下早餐店吧。”

“也行，我看她家的豆浆你很喜欢呢。”

林朝朝这才心满意足道：“那徐姐姐你明天起床了就来喊我，好不好？”

“好，我记下了。”

与此同时，方晟终于在教学楼下等到了女朋友，他有些疑惑道：“今天怎么这么晚？我早就看到那个新来的徐老师出来了。”

孙老师气冲冲道：“别跟我提她，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校长训！”

方晟递上自己刚买的夜宵，又接过孙老师手上的小皮包，关切道：“饿不饿，铁板豆腐，你爱吃的那一家。”

孙老师的火气这才去了大半，尝了一口后才气呼呼的撒娇，主动解释道：“那个徐老师，晚自习的上课铃都打响了，她还放学生去卫生间，结果被校长逮着了，害得我被一顿训。”

方晟顺着她的话问道：“校长不训她，批评你做什么？这不是不公平吗？”

“就是不公平嘛！”孙老师点了点头，附和了几句后才说道：“我就拖了几分钟堂，结果她来上课的时候，有好几个学生要上厕所……”

方晟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笑道：“下次别这样了。”

孙老师为自己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哪个学生和校长说我故意拖堂，不让他们在课间休息……”剩下的话语隐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