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门口走着穿着短袖衬衣和黑裤子的中年女人，阮灵一眼看到她穿的那身明显是酒店的工作服，环顾周围，人不多，更没有几个大妈，嗯，确定目标，没错的。

她就是当时在现场给活动提供服务的，不知道是在后面打扫听了其他服务员瞎传，还是自己真亲眼见了，阮灵起了点儿怀疑的心思。看她人偏瘦，手上很粗糙，但皮肤倒是没有常下地的农村女人那种黑黄，该是一直在镇上打工的，脸上干巴巴的，皱纹不多，但有些深，不过，眼角的笑纹更多些，不是那种苦相脸，反而带着些讨喜的意思，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能到酒店里干人前的工作，一般酒店能站到顾客面前的活计都是比较轻省的，总比背后没完没了的洗涮工作轻松些，能偷个闲，但要求人要体面，多是找些年轻小姑娘，即使招保洁大妈，也会找白净利索的。阮灵打眼一看，心里先有了点儿谱。

她旁边跟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该是女儿吧。她们娘俩大人拎着菜和鸡蛋，小女孩已经半大年纪，个子只比妈妈矮大半个头，提着一小袋桔子。她们应该是回家路过小饭馆门口，女孩说着自己班里的同学趣事，抱怨着又有男生欺负她，她和朋友一起反击把男生打哭了。中年女人笑着听着女儿说话，也没干预，也没说话制止，不知是因为自己学历浅不好干涉女儿的学校生活，还是对女儿足够放心。

女人不知是因为带着小孩子，所以走的不快，还是因为手里的东西沉或是白天干了一天体力活有些疲惫了，阮灵出门只用一瞬就赶上了两人。

这次，阮灵是亏吃多了，长记性了，一刻都等不及，当即看记忆，生怕女人步速比记忆快，没等她看完小电影，播放源转眼先离开了。电影看一半，那简直人间惨剧。

然后，映入阮灵眼前的就是那个用影像完美展现出蛋糕香味的案发现场的场景。

里面的香味阮灵是闻不到的，她只能看小电影，但因为女人的视线，她视角的变化，她死死盯着的焦点，还有那种晃动的紧张感被完美体现出来，中年清洁工女人当时的心理也被完整的演绎出来。

画面一直是奶油——白花花的奶油，还有桌上油腻腻、冷冰冰的冷餐肉，以及滑腻奶油上混着的暗红色血。

那灰败的死人脸色，脸上红红白白的，奶油一坨一坨的堆着，混杂着其中呕吐物一样烂糟糟的淡黄色海绵蛋糕坯子。

恐惧在会场里蔓延，四下寂静了一刻，人们不再笑语交谈，桌子近处的女人牙齿咯咯咯的打颤，一个四十几岁的秃顶男人眼白一番，晕了过去，幸好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没摔太严重，但他体重还是砸出了巨大的“咚”一声闷响，可此刻没人顾上他。大家的视线定住了。

人们好像按了定格键，一时间，都愣住了，动作顿在这刻。

清洁工女人的视线在奶油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哪怕转开视线看看别的，也会不自觉的回神瞄一眼奶油，看看周围有客人吐了，她赶忙跑过去收拾，又回头看了看奶油。

阮灵开始还有些奇怪她这个举动，后来看了现场其他人的反应，和那或者躲闪或者直愣愣盯着奶油看的眼神，才想明白。

——是奶油在这个房间里的存在感太强烈了，由不得她不在意。

那种甜腻的味道，一定充斥着整个房间。或许之前有其他食物的香气，有酒香，有花香，混合甜甜的奶油香很美好，恰到好处的烘托了会场欢快的气氛，应和着人们的心情，哪怕作为服务员的女人，也放松着。但此时，尸体与一切都冲突着，人们的心情是紧张、恐惧的，那香甜气味就变成恶心的根源。

真是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绝对减肥的场景。幸好，阮灵也不需要吃东西。她腹诽了一句，一边看得想吐，一边又看得津津有味。嗯，完全契合了胆小的人爱看恐怖片的心理。

静止的时间只持续了片刻，之后，现场一片混乱。男人的尖叫声，女人的叽叽喳喳找服务员询问的声音，还有杯碟乱碰的呯呯当当声，扶起晕倒男人的服务员的呼唤声，打急救电话和打报警电话的急促声，现场男女小声议论，等等声音交织着。

这时，阮灵清楚的看着一个穿着漂亮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突兀的从会场靠后的位置跑到蛋糕旁边，对着露出尸体的那部分。

那刀切的位置很好，正好是脸部，只露出脸颊的一部分。可能切蛋糕的人是想意思一下切一刀，不想破坏蛋糕上面的字，所以没有切在正中间，而是选择一边划了一刀，却恰恰好选了头的位置。

奶油塌陷后，有眼睛、脸颊和耳朵……主要是一枚耳钉露出来。

女孩顿住脚步，捂着嘴，嚅嗫着：“阿健？是……阿健。呜呜呜呜……”她捂着脸哭起来，随即立刻一个转身，往会场外跑去了，可能她是太伤心了，以至于甚至忘记手里还拿着红酒杯，就这么攥着杯子愣愣的跑去洗手间了。

看来这是认识死者的熟人呐，场中的众人露出恍然的神情，对于她跑出去，大家心里当然都表示理解，一个年轻女孩看到这种场景，还是认识的人，肯定吓坏了嘛。阮灵看见有两个男人已经在交头接耳的讨论跑出去的这位女孩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