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听着柳洁的哭诉脑仁儿疼，实在无法理解她无时无刻不在的那种负罪感，和对社会的愧疚感，似乎她付出不让弟弟出人头地就欠了谁的。她哪怕清楚知道弟弟无能废物，也要对弟弟好，给弟弟提供成功的条件，哪怕不成功，让弟弟变成那个辜负了她的人，也决不能她自己当那个没付出的人，没全心全力的付出，在她看来就是错。

阮灵过去也听说过这种女孩，一般都是有弟弟的那种。说起当姐姐的，就阮灵遇到的，要么是阮灵这种极厌恶弟弟，时刻想着赶紧长大读大学逃离家庭，以后再也不跟弟弟联系的；一种是柳洁这种明知道弟弟坏毛病一堆，却甘心当伏地魔，各种给弟弟铺路，并认为这是当姐姐的责任的。

就像阮灵看不懂柳洁一样，估计柳洁也无法接受阮灵对弟弟的冷漠，会认为阮灵太自私。

叫她柳洁总觉得没有柳姐儿贴切，阮灵觉着还是喊她柳姐儿更恰当，也或者只是阮灵听惯了。

但阮灵这些日子总是围着小巷子打转转，好奇柳姐儿，也不全是上面说的这些原因，还有一些阮灵不太理解，感到怪异的点，就是柳姐儿把自己对未来的期盼寄托在弟弟身上，觉得弟弟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就能实现柳洁人生价值这点，阮灵过去真的从未遇到过这种人。

是因为她当小姐的原因吗？还是因为她那套女人需要赎罪的宿命论？

这让阮灵很好奇，探究欲爆棚。

红唇女跟柳姐儿聊了好久，得有二十来分钟吧，无非是不要在意家里，谁家不是这样呢，长大了就离他们远点，之类的话不断的安慰着，两人时不时的瞄一眼巷子口，关注着是否有对她们感兴趣的客人，此时的巷子里，其他小姐们大多画好了妆，完成了对老客人的日常招揽，准备妥当了，一个个的倒是闲了下来。

柳姐儿和红唇女的对话声音降了降，总是不想被旁人知道自己窘迫情况的。

她们说了这么久，却怎么都绕不到重点，这可苦了阮灵，在旁边听的挠心挠肺的着急：她弟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只知道出了问题，但你们怎么就不能交代一下前因后果呢？你们是都知道情况，但我这个旁听的不知道呀，顾及一下我好不？到底是车祸撞死了，还是得绝症病死了？

阮灵是抱着听八卦的心来的小巷子，也就没了之前追杀人案子时的那份看侦探片儿似的代入后的责任感，没有抽丝剥茧的兴致，没自己一定要挖出真相的意识，她今天是怀揣着来溜达溜达，散散心，来解解闷儿，来听听家长里短的心思，也就忘了自己可以直接看人记忆的事儿了。

此时不知道柳姐儿的弟弟是生是死，到底怎么突然就完蛋了，她也只是在两人旁边打转转，好奇的要命，干着急。

不过，就算阮灵想起自己可以读记忆，可能也不会那么做，只是听个八卦的事，为啥要急着揭露答案呢？别看她现在急的什么似的，但真让她走捷径一下子知道答案，她反而不乐意了。这就像玩猜谜，猜的时候各种急躁，可如果正猜着呢，被人提前揭开谜底，那更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梗在那，要生气的。

说到底，柳姐儿弟弟出啥事儿跟她阮灵有啥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阮灵乐得多拖一拖，多些过程上的阻碍，这才是听八卦的乐趣所在嘛，有点悬念，就像会讲故事的人常常故意扣住关键情节不讲，抻着，卖个乖，反而更引人入胜呢。

路灯昏黄的光乍然亮起，宣告夜的到来，小巷子里进进出出的客人们多起来，小姐们因着一个手机屏幕的亮起，扬起笑脸去接单的人多起来，皮条客们跟着小姐后面，也叼着烟忙活起来。

又是一天呢，跟每天一样呢。

只是，有人的“一天”是清晨开始，有人的“一天”是傍晚初始。还有的，“天”只是个虚幻的概念，可以随意指代，可以凌晨零点算一天伊始，可以傍晚才是。

比如阮灵，她的时间早已定格，永远停止，相应的，“一天”的概念反而定的随心起来。比如跟破布娃娃在一起时，她就按零点或傍晚鬼们出动的时间算一天初始，比如现在，她也跟着小姐们按月亮的作息算日子。

春天晚风轻拂，也是舒适惬意，小巷子里幽深昏暗，反而显出了头顶的星光璀璨，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