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喻深吸一口气，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清掉，让林川快点躺好。

他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林川身上的伤，本来就不妙，刚刚这人脱衣服的时候肯定没主意，生拉硬拽的，疼也不知道缓着点，好几处伤口都撕裂了。

安喻拿起清水浸湿的纱布，糟心的叹了口气，林川不解的看着他。

陈一洲扶着绿一百三十六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林川□□的躺在床上，安喻坐在床边，俯身不知道在干什么。

“咳咳。”陈一洲咳嗽两声。

安喻闻声回过头，手中纱布血淋淋的，陈一洲这才看清林川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哟，您老人家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啊？”陈一洲把绿一百三十六放在窗边的椅子上，凑过来看林川。

“这人是谁，”林川瞥了绿一百三十六一眼，“消失这么长时间，捡了个人回来？”

“幸存者，”陈一洲摸摸后脑勺，“小绿说他们一开始有20多个人，后来为了找吃的走散了。他大晚上还在外面迷路，然后就碰到了一群，呃……”

“蜥蜴。”安喻和绿一百三十六同时道。

“还真有？”陈一洲挑挑眉。

安喻点头：“队长的伤就是蜥蜴抓的，而且还有毒。”

“啊，有毒没事，林川不怕毒，”陈一洲站在一旁，看安喻给林川伤药，“伤口缝合的不错，处理的也很干净。”

林川摆摆手，“快滚，去告诉薛妙妙你回来了，省得他们还在商量着去哪找你。”

“果然还是妙妙爱我……”陈一洲嘟囔几句，想了想，拿起安喻没用完的东西，走到绿一百三十六面前蹲下。

男人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腿，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怀中指猴惊恐的睁着眼睛。

“还是处理一下吧，但是没有麻醉剂，你忍忍？”陈一洲好脾气的问。

男人疯狂摇头。

“小绿，”陈一洲突然严肃，“疼可以忍着，腿不能不要，再拖下去感染了，也不用包扎，我直接给你切掉得了。”

“我不叫小绿……”

“我下手很快，保证完全不疼。”陈一洲抬起手，风刃在掌心旋转。

男人被吓的往后缩了缩：“那还是，还是包扎吧。”

陈一洲满意的点点头，撑着膝盖站起来，“安喻，你那边完事了没，完事了过来帮我按着人。”

“我来了。”安喻刚找到一床薄被给林川盖上，闻言走过来，安慰的拍了拍小绿的肩，“没事，他下手很轻。”

陈一洲下手确实很轻，而且很熟练，不会给伤者造成太大痛苦。看他动手，安喻再想想刚才自己是怎么折腾林川的，简直就是手忙脚乱，状况百出。也亏得队长不嫌弃他。

小绿疯狂哀嚎，叫的像杀猪，要不是安喻死死按住他，这人只怕爬也要从陈一洲手底下爬开。

“好了，结束了，别叫了。”陈一洲丢开纱布，抹了把头上的汗，被喊的有些精神恍惚。

小绿简直要虚脱了，大口喘着气，仰面瘫在椅子上。

安喻找了套衣服递给他。

小绿接过来，道了声谢。

安喻摆摆手说不用谢，一回头，才发现林川竟然合着眼，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睡着。

他可能真的累了，安喻心想。

陈一洲出去找其他人，安喻搬了把沙发椅到林川床边，坐上去眼皮就开始打架。

客厅里几个人在商量着晚饭吃什么，毕竟他们有“两个”伤员。壁炉的火被生起来，窗外夜色深沉，屋内暖黄的火光映照着花纹繁复的窗帘，看起来竟有些温馨。

安喻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间，也跟着睡了一会儿。

*****

巴提亚的夜晚是地狱。

七岁的泽雅蜷缩在路边的木箱子里，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猫。

“嘘，豆豆，”泽雅安抚着小猫，“不要出声哦……那些家伙很快就走了，很快……”

蜥蜴潮涌起的时候，她和哥哥走散了。那些又丑陋又黏糊糊的东西太多了，哥哥把她塞进箱子里，让她和豆豆呆在一起，千万别出声也别出去，除非听到他的声音。

数不清的蜥蜴从箱子顶上爬过，发出奇怪的声音，把箱子撞倒、翻滚……泽雅害怕极了，她想哭，但是不敢。

哥哥在哪？哥哥还活着吗？为什么这个箱子不能再大一点，那样哥哥就能和他一起进来了……无声的泪水从泽雅的脸颊流下，怀里的小猫眼神迷离，像是颠簸的要晕过去。

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怪物蜥蜴像是终于走了，世界又重回寂静。

可是哥哥还没有来。

泽雅想出去，想要哥哥。

豆豆挣扎着动了动，拳头大小的脑袋摇摇晃晃的，泽雅把嘴唇贴到小猫的头顶，大眼睛里满是无助和惊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呼唤声，“泽雅……”

泽雅惊喜抬起头，问道，“哥哥？”

“泽雅……”

是哥哥！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那是哥哥的声音。

泽雅抹了把眼泪，奋力推开木箱的开口，抱着豆豆钻出去。

“哥——”兴奋的喊叫还没出口，泽雅就愣在原地，“哥哥？”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哥哥在哪？

泽雅瘪瘪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泽雅破涕为笑，转过头——

*****

晚饭还没好。洛曼嫌他们碍事，把他们从厨房里赶出去。

安喻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在跟薛妙妙和阿古拉一起打牌。

“1是最大的吧。谁不想当第一呢？”阿古拉一本正经。

“你傻呀，这个有颜色的小丑才是最大的，我爷爷说的。”薛妙妙翻了个白眼。

“所以从小到大的顺序是1234……”安喻纠结道。

“不是不是，3是最小的，2是除了两个小丑之外最大的。”薛妙妙感到头疼。

“为什么？”安喻很迷茫，下意识看了眼林川——这人睡了一觉起来气色不错，正靠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和陈一洲一起看热闹。

“哎呀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薛妙妙抓狂。

“好好好，别着急嘛。”阿古拉插进来和稀泥。

三人又闹了一阵，最后直接放弃打牌，改成玩“小猫钓鱼”。还把林川和陈一洲也拉下水。

“啊哈！又一张好牌！”阿古拉兴奋的大喊，太激动以至于牌脱手飞了出去，甩了陈一洲一脸。

“吃饭了——”芥子从餐厅探出头。

“来了！”

林川第一个站起来，安喻放下牌，也跟着窜进餐厅。

“安喻，来撒葱花！”芥子隔空抛过来一个瓶子。

压缩饼干和营养剂都喂蜥蜴了，但谁能想到陈一洲的包里还有一袋速食排骨和面包，甚至还配了盐啊仿真葱花啊之类的调味剂，美其名曰“偶尔改善改善”伙食。

林川想揍他，但被其他人合力拦住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吃的口粮。

芥子把面包切好，摆在每个人的盘子里，安喻端到餐桌上。那边洛曼恰好把一大锅排骨汤端出来，香气四溢，馋的安喻口水都要下来了。

洛曼一脸冷酷，把胡椒粉放在排骨汤旁边。

多亏陈一洲和米勒主任私交不错，胡椒粉这东西，就算是仿制的，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更何况是真品。

很少有人知道，中心城区有一小片牛羊猪养殖区，旁边就是完全无辐射污染的蔬菜大棚，米勒花了好多年才还原了异变之前的作物种子，根本没办法大面积推广。中心城区外的居民吃的基本上都是分配的营养剂，条件好一点的能换来口感仿真味道仿真的各种食物，营养也能保障，但都是合成的。

安喻一直觉得安德峰带回家的食材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怪，直到前几天跟着林川吃了几顿病号饭、吃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惊觉自己以前吃的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吃过饭又聊了会儿天，每个人的姿态都很放松，等到互道晚安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安喻还有点在梦里的感觉。

他从没想过探测队出任务的氛围竟然是这样的，完全没有危机四伏、生死一线的样子。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在一切未开始的当下，A1小队认真的吃了一顿晚饭，惴惴不安的情绪在末世人身上是看不到了，因为每一个夜晚都不一定还有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