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

景天还是懂她的，嗓音放柔了几分，“我知小姐原想打翻食盘，并无伤人之意。可小姐是否思虑过，若紫萱跟着食盘摔倒，四溢的温饭热汤，破碎的锋利瓷片，伤及无辜该如何？”忆及厨房之事，神情肃了肃，提醒道，“「良言三冬暖，恶语六月寒」，难堪的话语比之肢体损伤更刺人。”

“我…”蓝钰瑶随着景天的话联想，后惊而羞愧，垂首咬唇，两手扯着裙摆，默然反思。几息后，小脸抬起，眼神透亮清明，对是对，错是错，她向来爱憎分明，确实不能因龙小蝶迁怒紫萱，险些酿成大错。即便与龙小蝶，她也应光明正大、公平争取展哥哥。改日她会去向紫萱诚心致歉！

瞅着蓝钰瑶的转变，景天欣慰地扬起唇角，态度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小姐若想明白了，腹不置气，当饿了罢。”说着往桌上的吃食比了个「请」的手势。

一事归一事！她才不会轻易给景天哄住，他为了别的女子三番两次违逆她。蓝钰瑶忆及景天对紫萱的温柔呵护，这口气如何也咽不下去，哽在喉中难受得紧，“不饿！气着！你怎不说你之所为怀有私心？”

他确实是有私心，景天深凝着蓝钰瑶，只因爱她，才不纵容。

见景天沉默，难过了一日的酸涩又瞬间涌上蓝钰瑶的心头、宣之于口，“你果是看上了紫萱？”

景天顿觉莫名，“与紫萱何干？”

“你这般护着她，莫道不是心悦于她？”一想到景天喜欢紫萱，强烈的酸楚让蓝钰瑶又忍不住推搪起来，“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了！”

景天听懂了蓝钰瑶的话，知晓她误会，直白而认真地澄清，“我没有喜欢紫萱。”

蓝钰瑶抬首，一双漾着窃喜的秋瞳、直望进景天的眼眸深处，“真的？”

景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心中早已有爱慕的女子。”凝着蓝钰瑶，低醇温柔的嗓音满含深情，“此生不渝。”

蓝钰瑶一听，整个人若忽然被雷击中似的，呆若木鸡，又钝痛不已。景天说他早有心爱的女子，并且此情不渝。脑袋一阵昏眩，双腿发软，摇摇欲坠。

景天眼疾手快、倾身上前将蓝钰瑶拦腰一揽，心底的称呼冲口而出，“瑶儿——”

蓝钰瑶跌进景天看着稍显单薄、却结实可堪倚靠的怀里，纤手正好搭在他的肩颈处，自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竹叶香夹着沐浴后余留的皂角味直闯她鼻间，闻之舒适。抬首便撞进他那双灿若星辰、此时缀满紧张关切的黑眸里，俏脸一红，心如小鹿乱撞。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男女间相互吸引的萌动与情愫渐生。

芬芳馥郁的玫瑰花香、丝丝缕缕牵引着景天的观感，失神地望着蓝钰瑶布满羞涩红晕的脸颊，视线停在她如玫瑰般娇艳的丰润红唇上，蓦地心若擂鼓。终是难抵心中已久的渴望，扶着她纤腰的大掌一紧，俊脸缓缓凑近。

蓝钰瑶紧张又期待地合起娇媚的水眸，两手往上搂住景天的颈脖、十指交缠以更好地支撑自己此刻软而乏力的身子。

就在四片唇快要触及之际，“咕咕…”的饥饿之声，不合时宜地从蓝钰瑶的肚腹处传来，羞恼地睁开眼，颊边霎时多了分尴尬之色。

彼此间似有轻不可闻、夹着懊恼的叹息，景天唇边挂着阳光般温煦的笑，“你看，不吃东西怎行！站都站不稳了。”

蓝钰瑶的心还在狂跳不已，方才他们差那么一点点，唇便碰触在一起了…现下两人仍亲密相拥着，情不自禁瞅了眼景天的薄唇，螓首低语，“你刚才唤我什么？”他只是她的护卫，胆敢亲昵直呼她「瑶儿」，这般抱着她，甚至还想亲吻她；她何以不生气、没责难他，反而涌起莫名的欢喜与期待，兼默许他接连冒犯的行举？

“小姐，”对于一时的失口，景天迅速恢复，她没弄清心里的感情之前，暂未到公开他身份的时候。

蓝钰瑶不满景天又唤回她「小姐」，纤手抵在他的胸膛，怅然若失，媚眼一睨，“你放开我！”

“不放！”景天回应间将蓝钰瑶打横抱起。

双脚忽然离地，蓝钰瑶“啊——”的一声，小手反射性地紧紧搂住景天的颈脖，心里对他难得一见的霸气，几分脸红，几分悸动，几分期盼。

“小姐吃了东西我便走。”景天抱着蓝钰瑶，径直往软榻行去，将她轻轻放下，“我唤青黛来伺候。”

“气都气饱了，我不要吃！”蓝钰瑶见景天起身正欲离去，倾身拉住他的衣袖，尚未理清自己忽来的感觉与转变，心里最在意之事已脱口而出，“景天，我不许你爱慕别的女子，不许你对别的女子好，更不许你与别的女子行止亲密。”

原来…景天心中窃喜，回身望着蓝钰瑶，眸光炯炯，“为何？”

蓝钰瑶一时语塞，为何？她从未想过，纯粹看到他和紫萱一起，看到他对她以外的女子也温柔呵护，就气堵于心，满腔酸意，特别特别难受。景天是她一个人的，嘟起嘴，气呼呼又蛮横地宣示，“反正就是不准、不许、不同意！”

景天笑得灿烂，“我等小姐弄清自己的心意。”眼角的余光落在桌上，语调宠溺，“小姐要怎样才肯进食？”

蓝钰瑶水眸轻转，“除非…”，料想景天不愿伺候人，故意刁难、娇蛮说道，“除非你喂我。”

眸光触着蓝钰瑶颊边不经意的微红，她小脸上的疲色倦意更让他心疼，景天满脸柔情，端起粥碗坐至她跟前，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至她唇边，没有丝毫的不情愿，“仔细别烫着。”

蓝钰瑶一呆，当景天竟真的如她所愿，她反而愣着不知怎的反应。颊边的红云更甚，心儿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

瞅着蓝钰瑶此刻的可爱模样，景天忍不住逗她，故作暧昧的神色、意有所指，“莫非小姐指得是更直接的喂法？”

见景天盯着自己的红唇，不觉想起方才两人差点亲吻之事，恍然意会过来的蓝钰瑶，心蓦然又如小鹿乱撞，羞恼娇斥，“你…你怎这般轻浮！”抢过景天手里的碗，随口嗔道，“你去外面罚站，我自己吃。”

“好！”景天二话不说，撩袍起榻离房，长身直立，端站于庭院中。对两人这一大跨步的新进展，嘴角完全藏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