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

君翊施完针离去，未待展昭开口，龙小蝶挪身坐于床沿，螓首冷然下逐客令，“小女子累了，展经略请便。”

适才施针足足半个时辰里，小蝶与君翊虽只是针对脚踝的扭伤简短的几句交谈，但对君少华的温言细语与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差别对待，已让他心中酸涩往愤懑的方向蹭蹭飙升。终于只剩他俩，她不仅态度依旧，还直言赶他走。展昭本在思忖、他和小蝶之间是否有着什么误会，劝着自己尽可能心平气和、好好说话；这一下，满腔怒气又被激得急速窜起。

幸得这些年在沙场的历练让他比以往更为成熟沉稳，吐息之间压住了心中热炽的怒火，闷声道，“你是否该给我解释一下。”

龙小蝶一听，展昭嗓音虽刻意放低、但语气明显不善，话中夹杂的质疑问审之意更让她不爽，抬首斜睨着他，冷嗤了一声，“展经略认为小女子需要解释什么?”

展昭听出了龙小蝶口气中的不悦，好好的让她解释、她还不愿了。想到她和君翊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不避嫌的肢体接触，强压的怒气直往上冲，冷脸沉声，“你不觉得你和君少华的关系过于亲密吗？”

呵，她和君大哥清清白白、无愧于心就「亲密」了，那他和秦雪如翻云覆雨又算什么？！对着展昭更升一级的「质问」姿态，龙小蝶几分讥讽兼着几分嘲弄，“敢问大官人，小女子与君大哥哪些行为亲密了？”

展昭星眸微眯，眸光隐隐迸射出的积怒徘徊于随时爆发的边缘，“你在他怀里寻求安慰，他抱你回房，这些还不算？”他知她崴了脚，他身上有伤抱不了她，故只好改为「搀扶」；他知这样搀扶，她的伤脚仍需配合着地，或至加重，他自是不舍；然小蝶分明可选择让君少华当场施针以助复原，再由他扶回清心苑就妥帖了。但她却那般毫不忌讳让君少华相抱，这一路让不知情之人看到要如何想、别人又会怎生的传？岂不更加坐实庄主与表小姐的「郎情妾意、一双璧人、谈婚论嫁」之言么？！她才应了定亲之事，他的庚帖尚未送至，她如此做法将他置于何地，让他情何以堪？！

龙小蝶心里气结，为避免在庭院僵持争吵引起更多的非议，君翊已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回清心苑；为让他们能好好沟通、解除误会，施完针即识趣的马上离去。他还对君大哥有意见了？！

揣着重重误解、憋着满腔怒火、陷在各自思维里的两人，此刻哪能维持得了什么平心静气。

听着展昭变味的话语腔调，龙小蝶悠悠然的笑笑回敬，“这算与不算乃是我与君大哥之事，与展大官人何干？”

展昭向小蝶逼近，黑眸紧紧锁着她，“与我无关？”她与君少华叫「二人之事」，他展昭反倒成了他们俩之外人。

龙小蝶轻呵，“那是自然！区区小事，不劳展经略费心！”

展昭愤懑，“男女授受不亲，你与君少华的逾礼之举，在你眼里只是区区小事？”

龙小蝶反讽，“与展经略的风流相比，小女子怎值一哂？”嘴角勾起，“展大官人又何须如此见怪。”

他风流？从京城到延州，足足八年，这其中她一再不辞而别、失踪了多久，他一心一意寻她、苦苦等她就有多久。他谨守本心，那些倾慕他的女子，他何曾有过零星的旖旎心思？官场迫不得已的逢场作兴，底下逢迎讨好之人送来的各色佳人，他何曾沾染过哪个！展昭气得不想与小蝶争辩，闷闷的提醒道，“人言可畏，你适可而止。”

龙小蝶就着反击，“展经略既知人言可畏，怎不反思管好自己！”

展昭多次压抑满腔的怒火被激得点燃，“分明是你与君少华言行亲密、暧昧不清，倒责难起来让我反思！简直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杏眸一瞪，他居然如此看的她、评价的她！

未待龙小蝶回怼，展昭愤愤不平、极快的又诉了句，“思来过去是我对你太放任了！”

龙小蝶气极，冲着展昭冷笑，接着他的话头挑衅道，“呵，展经略人管得太宽了吧？小女子爱慕与谁，或者与谁举止亲密，那是我的自由，还轮不到展大官人置喙！”

小蝶的话直接触及展昭的临界点，黑眸一暗，步步逼近床沿，“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我展昭的女人！你与别的男人暧昧纠缠，我还管不着了？！”

一听展昭提到此话，尤其是「妻子」二字，龙小蝶心中的委屈与酸楚就忍耐不住，「她不可理喻，倒是外面的女人温柔解语！她与君少华暧昧不清，倒是这亲还未结，他便公然与外面的女人…致那女子怀孕」。一时间满腹委屈，鼻头一酸垂首不想理会那犯浑的男人，“你给我出去！”

察觉到龙小蝶情绪的忽然转变，展昭顿时懵圈，不觉降低嗓音轻唤了声，“小蝶…”

不愿此刻让展昭发现她的泫然欲泣，免自己难受之时不经他哄而心软，龙小蝶侧过脸，忍着哽咽、故作冷硬，“你走！”

敏锐的捕捉到龙小蝶隐忍的哽咽，心中愤懑瞬间被对她的担忧取代，展昭关切地靠近，柔声唤道，“小蝶…”他分明瞅见她水眸里氤氲着雾气。

感觉到展昭渐浓的气息，龙小蝶压着床沿挪得更远些，就是不愿回首看他一眼，“你走！”

展昭无奈看了会儿那个倔强的背影，站了几息，随即无言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