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乡？”
涂禾好好回忆了一下，她似乎从来没听说过。
解初程心里还是拿不准主意，他不太敢相信竟然真的还有南梦乡存在，他起身朝着那个没有写名字的书架走去。
“不行，我得再确认一下。”
涂禾跟了过去，解初程一手撑开帘子一手叉着腰，眼睛上下移动着在找什么东西，她借此得以窥见到这一小部分书架的全貌。露出的部分上面摆放着的不全是书籍，还有一种粉红色的信笺，那是薛涛笺，她瞅见了上面的字迹是解文芝的，可是她不记得老师喜欢用这种信笺啊。最让她吃惊的是里面还有孩童玩耍的拨浪鼓，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她看着那衣服有些眼熟，刚想走进看一看。
“啊！找到了。”
解初程从第二层的书架上拿下来一本看着年头很是久远的书，它卷在外面的那部分都已经能看出来虫蛀的痕迹。
涂禾收住了脚，敛回了目光。
解初程摇了摇手中的书，“来。”
他走到了书桌旁，动作轻柔地将书摊开，找了起来。
“这是什么？”
解初程注意到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幅画像。
“这是我画的嫌犯的肖像。”
“噢。”
解初程收回了目光，快速浏览着手中的书，“找到了！”
涂禾走了过去，发现他手停留的地方，写着三个字【南梦乡】，后面介绍了它的特性。
南梦乡又名阴阳花，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花期很长，鲜花直接入药为止痛的良药，但若是通过蒸晒研磨的方式，得到的粉末虽然也有止痛的效果，但是也会具有成瘾、致幻的功效，四蒸四晒得赤色粉末，九蒸九晒得妃色粉末，其中属妃色粉末的药效更强，服之，人会癫狂变得极具攻击性。切记此药绝不能与鹿茸一起食用，轻则有头晕呕吐的症状重则死亡，死者肠子发黑。此花极难养育......
后面记录的部分缺失了。
“啧，这书我拿到手的时候就这样了。”
涂禾盯着【鹿茸】两个字，她记得补药的成分里面并没有鹿茸。
难道补药只是一个误导的幌子？
解初程没有注意到涂禾在思考，道：“确实是南梦乡，怪不得你找不到，这药在大隋的时候被就禁了。你可知道是为何？”
涂禾想着案件，不走心地随意敷衍道：“不知。”
解初程自顾自地说道：“大隋曾经有一个公主，名楠嫦，貌美，但是却患有头疾，随着她长大头疾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疼痛也越来越剧烈，之前吃过的药，也都失去了作用。后来她嫁给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永宁公，永宁公视她如命，不愿见她因头疾受苦，就一直通过各种手段妄图觅得良药，终于等来了一个西域来的人，带来了南梦乡。这药对楠嫦非常有效，她喝了这个药之后，真的脱离了头疼之苦，后来在那西域人的传授下，他们在府里开始种植南梦乡，可时间久了，单纯的鲜花入药已经不能止疼，西域人又提议通过蒸晒的方法，最开始是有效的，可好景不长，公主越喝越疯癫，永宁公想要断掉这种汤药，可是公主已经离不开了，她不喝就会更头疼浑身也疼，痛苦难耐。”
涂禾不知何时已经听得入了迷，“后来呢？”
“永宁公不愿她受罪，就继续给她喝药，公主越来越疯，开始杀人，府里的人都害怕及了，这件事情兜不住惊动了当时的官员和皇帝，就在这是，永宁公府起了一场大火，无人生还。当时有人说是发疯的公主点了火，但也有人说是永宁公不愿爱人受苦，也不愿有人非议她，便一把火了解了这一切。”
原来当时名噪一时的宁国公，征战沙场，杀敌万千，史书上对这样一个大功臣只记载了寥寥数笔，竟是这样的原因。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寻书时听说的，真正的故事啊都记在这里。”
解初程指着心脏的位置，异常认真地对着她又道：“值得歌颂称赞的人也一定会被人记在心里，通过最淳朴的方式代代相传。”
涂禾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为何他要多说这一句。
她面上波澜不惊，只道：“关于南梦乡的记载我需要拓下来。”
“我来拓，你去吃饭吧。”
“不，我自己拓便好。”
解初程看着她执拗的表情，只能妥协：“好。”
拓完后，时辰已经不早了，她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天空：“那我先走了。”
“你不再吃点东西吗？”
“不了。”
“我让陈叔去送你？”
“不必。”
解初程无奈地摇了摇头。
涂禾走出逍遥阁，街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了，但是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做，还好这里离大理寺不远，她想要抄小路快点走过去，刚走到一个窄巷里，一个人就从上面的墙上跳了下来。
涂禾后退一步，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人，默默拔出了藏于袖间的匕首。
“是下官。”
听出这是周进的声音，她收起了手里的匕首，“来得正好，我也正想找你。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闻了您今天在逍遥阁的惩奸除恶的事情。”
涂禾：......
“乔德志那边有动静吗？”
“有的，按照大人您的吩咐，我和范晓迪轮流蹲守，昨日的时候他家的管家去了西市药铺，拿回来了新的药，我们也潜进去偷拿了一片新的人参，是白色的人参片。”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叠成一个小方块的手帕，将它拆开，里面躺着一片白色的人参片，是没有经过炮制的人参片。
他恭敬地递给了她。
她想起兰因的话，乔德志他们之前喝过的是经过炮制的人参......
涂禾接了过来，看着手心里躺着的这片白色人参，“还有别的动静吗？”
“有一个，前天的时候他府里的家丁搬进来一个很大的箱子，他很高兴，大手一挥就让人抬进库房了，不过那里有专门的人把手，我们不好进去。”
“好，盯紧他，他死不死不要紧，但一定要活捉前来杀他的人。”
“大人就这么断定会有人来吗？”
“断头财都送来了，他这命不久矣。”
和周进分开后，涂禾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她跟李观棋有约。
她匆匆往宫里赶，刚走到崇仁坊就遇到了驾马车而来的陈川，陈川看到涂禾后，停住了马车，“大人，奴才奉圣上旨意来接您。”
涂禾上了马车，很快便到了紫宸殿。
书忠和书义也在。
李观棋本无聊地斜躺在塌上跟另外二人聊着什么，见涂禾来了，坐了起来，“查得怎么样？”
涂禾说了南梦乡的事情，还把拓好的内容递给了李观棋。
李观棋看完后感叹道：“怪不得那个宫女受了伤也没有任何反应，原来是感觉不到疼！”
他看完后又递给了书忠和书义。
“应该是这样，按照丁毅的验尸报告，她服用的是纯度更高的妃色粉末，所以会狂躁有攻击性，之前的那些宫女服用的药丸应该是用红色粉末制成，只会致幻、成瘾。”
书义道：“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药。”
涂禾没有将解初程讲给她的故事讲给他们，只是道：“南梦乡在隋朝的时候就被列为了禁药，很多关于这个药的记载都没有了，这是初程那里收藏的孤本，记载的也不是很全。估计还是有人知道种植方法，也知道这种药认识的人少，妄图借此生事，宫内闹鬼和官员离奇暴毙的事件背后的人应是同一人，这人很有可能是宫里的人。”
李观棋的指尖在【鹿茸】两个字上轻轻敲了两下，道：“因为鹿茸吗？”
涂禾道：“对，鹿茸是贡品，只有宫里才有，宫外官员的死因符合上面的记载。”
“那现在就是节气馄饨里藏着南梦乡，那鹿茸呢？”
“臣还未查到。”
“书忠书义那边也有收获。”
书忠紧接着道：“我们这边找到了一个尸体，但是尸体长时间泡在水里，已经面目全非了。”
涂禾这才注意到书忠和书义的脸色都不太好，苍白中发着青色，“明天叫丁毅过来看看。”
她对着李观棋又道：“臣这次出去还有一个收获，那个宫闱局的徐正义，可以查了。”
书忠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不要打草惊蛇吗？”
涂禾将逍遥阁遇见的事情，以及后来问出来的话都讲了出来，但是隐去了她揍人的部分。
书忠迫不及待地看向李观棋，李观棋摆了摆手，书忠拉着书义就颠儿一样地跑了。
李观棋指着小方几上的奏折，拍了拍自己身前的位置，“来吧，等你半天了。”
涂禾只得上前，坐在塌上，看起了奏折。
李观棋倚在一旁，帮涂禾磨墨，他说她写。
窗户开着，玉盘高悬于空，似柔纱一般倾泻而下，披在两个人的身上。
丁毅家。
丁毅的母亲张氏又咳嗽了起来，他原本在厨房里熬药，听到咳声久久不停，他扔下手里的蒲扇赶紧跑进了屋里，坐在了床边，为张氏顺气。
又咳了好一阵，张氏才停了下来，他熟练地拿起桌子上已经洗的褪色发毛的帕子为张氏插嘴。
可谁知帕子刚挨上嘴，张氏又咳了起来，鲜血染红了发白的帕子，张氏的脸一片惨白，嘴唇和下巴却鲜红鲜红的，她眼窝深陷，眼周又青又黑，瘦骨嶙峋，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样貌了。
丁毅看到这血，尽管看了许多次了，他还是不能接受，因为他知道每一次吐血都是她母亲的催命咒。
他沉默着。
床边上的那碗粥已经凉透了，但跟他端来的时候所差无几，母亲吃的越来越少了。这几日更是几乎没有进食。
怎么会这样呢？不是用雪灵芝吊着命呢吗！
张氏在丁毅的帮助下，平躺了下来，呼吸很粗，喉咙处也“呼啦呼啦”地响着，休息了很久她才说道：“丁毅啊，我不想喝药了，这药这么贵，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能活几日便活几日吧，倒是你，涂大人这么看重你，这几年不仅接济了咱家许多，更重要的是他是你的恩人啊！你莫要总是因为我耽搁在家里，我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还要好好活着啊......”
“咳咳咳”
“娘，您少说几句吧，不要总是把死挂在嘴边。”
张氏没有再说什么，这么多年她这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折磨她，其实她已经活够了，若是可以，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墙上算了，只是她这儿从来不肯放弃，还为她吃了很多的苦头，她只能接受自己像个活死人一样日复一日地躺在这里。
“好，不说。”
张氏缓缓闭上了眼睛，“娘想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