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域的队伍出发了，以商队的形式。
这次的行程只透露给了沿途的刺史、节度使和需要停留的驿站，若是消息泄露，知道内情的人全部一并处死。
需要停留的驿站不可再接待任何官员。
一同出行的有卢雪儿、解初程、华容、李华瑞、小菁，还有杨天宝。
杨天宝是去秦州赴任群牧使一职的，常金良的事情已经证实无二，这一职位现在由杨天宝担任。
同行的还有慈恩寺的云慧大师和他的徒弟兰因，魄罗节其实是一场盛大的礼佛节日，西域很多国家都信奉佛教，这次的魄罗节还特意邀请了一个那烂陀的佛教大师。他们二人坐一辆马车。
卢雪儿不会骑马也是要坐马车的，她身边伺候的长月、花镜，还有小菁一同坐一辆马车。
李华瑞虽然会骑马但是他嫌太受罪了，又想看沿途的风景，就自荐当起了马夫，赶卢雪儿的马车。
李观棋本欲让涂禾也坐马车，可她不肯。
“陛下，臣想透透气。”
之前她被关了那么多天，最多只能走到窗户旁边，即使喜欢安静，也有些吃不消了。
李观棋理亏，就没说什么。
书忠书义随行护驾，还带着一支乔装的军队，虽人不多，但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为了不惊动城中百姓，他们早早就出发，直到出城五十里后，灰蓝的天空在他们身后射出霞光，太阳徐徐升起，京郊外风景跟着变了一个模样，野花和嫩叶都有了颜色，争相斗艳，树木苍翠欲滴，随心生出枝桠，像个顽皮的孩童，朝着路人招手。
涂禾懒洋洋地骑着马，后背暖洋洋的，清风撩过脖颈，头发丝划过皮肤痒痒的，但很舒服，她嘴角若有若无噙着一丝笑意。
行至树林后，是开阔的一片天地，太阳也正正升到了高空，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每一个地方，草叶上的露珠还未完全消失，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李观棋这么久压在心里的怪兽再也按捺不住了，他驾马来到涂禾身边，阳光跳跃在他的眉眼间，他在发光。
他看着涂禾说道：“我们来赛马啊！我记得今晚落脚的那个驿站离杜康村很近，输的人今天可就要好好破费一下，杜康酒管够！”
涂禾被他激昂的情绪感染，似有融化的迹象，原来春天到了，那些寒冬里结的冰不管多大多坚固也一定会融化。
解初程白了一眼李观棋，“跟你赛马，我不如直接掏钱？”
李观棋昂着头，干净澄澈的眼眸比太阳还要刺眼，欠欠地说道：“诶，你比不过我也不丢人，那不是还有涂禾、书忠和书义吗！”
他想了想又回头喊道：“叔，姑姑你们要来吗？”
李华瑞连连摆手，“我可不，我宁愿直接请你们。”
“我都多大年纪了，赢了我你们好意思吗？”华容无奈地抱怨道。
“那就咱们五个！都聚过来。”
解初程、书忠和书义驭马过来，五个马头并齐。
李观棋拿着马鞭的手画了一个圈，道：“就以这里为起点，看谁先跑完五圈，怎么样？”
书忠和书义在宫里也闷了许久，他们之前跟着李观棋走南玩北，性子早都是野的，如今有了这放肆的机会，兴致都很高涨，高声应道：“好！”
“皇叔，你来喊！”
“行！”
少年们意气风发如这放肆夺目的朝阳，发着灿烂的光。
卢雪儿被他们高昂的情绪所感染，她跑了出来站在空地上，眼里装着的只有渡着一层光的李观棋。
“预备！跑！”
李观棋的马鞭落下，却抽在了涂禾的马屁股上，雪白的没有一点瑕疵的白马一跃而起，第一个冲了出去。
李观棋又扬起一鞭，跟了过去。
他的马术真的是极好的，虽然最后一个出发，但很快在拐弯的地方就跑到了第三名。
不仅如此，他身一偏，与马身平行，高抬起一条腿，与他并进的马又高大又黑亮，马蹄似乎都不曾沾地，他拽着缰绳的手一用力，一个灵巧的翻身，一脚踏在了马背上，另外一只脚悬在空中，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了。
他笑容张扬轻狂，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他毋庸置疑来到了第一位，他与飞奔的马合为了一体。
他扭过头对着涂禾挑衅一笑，用嘴型说道：“我在终点等你。”
他第一个冲过了五圈。
“吁——”
前蹄高抬，马背几乎与地面垂直，他真的飞了起来。
卢雪儿的眼睛都看呆了，心砰砰直跳，眼睛里都是星星。
兰因看着赛马的涂禾，看着她冰雪消融的眉眼迸发出的少年意气，他更加相信只要自己再虔诚一点，下辈子她一定会这样肆意妄为，时时如此刻。
李华瑞看得也激动澎湃，骄傲地说道：“骑马还得是我家观棋，无人能及。”
涂禾第二个冲过终点，书义紧跟其后，两只马一前一后后蹄高抬，同时冲了过来，书忠紧跟在涂禾的马屁股后面踩到了终点，再后面是解初程。
涂禾看着李观棋调转马头，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我赢啦！”
解初程愿赌服输，大方地拍了拍胸脯，“今天晚上让你们喝个够！小爷我有的是钱！”
山林里回荡着少年们爽朗的没有任何束缚的笑容。
涂禾有一时间的失神，在李观棋的身边总会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东西突然都消失了，她能够短暂地喘一口气。
借着明媚的阳光，她偷偷看着这个像阳光一样的人。
卢雪儿看的心里直痒痒，她喊到：“李观棋！”
因为说好了在外面要喊姓名，她格外珍惜每一次可以喊他的名字，就好像这样每次喊一声她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怎么了？”
李观棋驱马走得近了一些，卢雪儿抬起头，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我也想学骑马。”
“可以啊。”
“那你教我好不好？”
“可以，不过等明天吧，今天耽误了一些时间了，得赶路，不然到驿站可能会很晚了。”
“好！”
涂禾看着这画面总有些扎眼，就别过头不看了。
解初程以为他是羡慕了，凑近了一些，感叹道：“你啊，长相自然是没得挑，就是你这性子啊，太冷了，就算有姑娘喜欢你，你脸一沉都会被你吓跑的，你学学观棋，开朗阳光大男孩，姑娘都喜欢。”
涂禾不可思议地瞥了他一眼，“我没有。”
“啧啧啧，还不承认。”解初程以为她是在嘴硬，“没事，我都懂。”
涂禾懒得跟他多说什么，轻夹了一下马肚子，走了。
“怎么还带生气的啊，那要不我跟你说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好不好？”
“不想听。”涂禾背对着他扔下这句话就走远了。
落霞还残留一点余晖时，他们终于赶到了驿站。
房间分配上自动将李观棋和卢雪儿分到了一间，涂禾在他们隔壁的房间，解初程在涂禾的旁边，然后对面是书忠和书义，还有李华瑞。
解初程愿赌服输，买来了三大车的杜康酒，所有人都舒舒服服地喝了一顿。
到了休息的时间，涂禾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也喝了很多酒，华容跟着她进了房间为她扎针。
可今天她却没有睡着，直到华容走后，她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屋里已经熄了灯，身上一阵一阵传来热热麻麻的感觉，是酒劲儿在不断上涌，她盯着房顶发呆。
“咚咚咚——”
门口那里响起很轻的叩门声。
她狐疑地走了过去，刚打开一条缝，就有个人影嗖地一下就蹿到她屋里来了。
她一把抓住这人的肩膀，一压，将他抵在了门上，“谁？”
“我啊。”对面压着嗓子说道。
他可以压着的嗓音和杜康酒的香气混在一起，扑红了涂禾的耳尖。
“陛下，你怎么来了？”涂禾惊呼道。
李观棋的身体压了下来，捂住了她的嘴，脸和涂禾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他用气音道：“嘘，小声一点，别惊动了其他人。”
涂禾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李观棋这才松了手。
“陛下来臣屋里做什么？”
“来睡觉啊。”李观棋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把贵妃娘娘一个人扔在那里？”
“我们在宫里也未曾同睡过，若是不喜欢便行房事，那跟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李观棋说得一脸认真，涂禾却听红了脸，还好现在没有光。
她脑袋被烧得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磕磕巴巴半天也说不清楚一句话：“可、、可是、、娘娘、、她、、、、”
李观棋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所以我偷偷来你的房间啊，不让别人知道。”
“那您睡卧榻不是更方便吗？”
“可是我今天骑了一天的马，又喝了梦寐以求的杜康酒，当然要睡床啊！”
这有什么关系吗？涂禾的脑袋快被烧干了。
“那陛下去和初程一起睡吧。”
“不行，他睡觉打呼，我就是因为这个国子监的时候搬出来的。”
李观棋的酒意也上来了，眼睛有些睁不开了，“我们之前不都一起睡！”
涂禾无奈只得道：“那臣去睡卧榻。”
李观棋一把捞住了他，将她带到了床上，“你知道他们这里的卧榻多硬吗？而且白天骑了一天的马累都要累死了，别啰嗦了，好困好困，快睡觉吧！”
涂禾被他推到了里边，他将床上的被子扔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又去抱了一床新的被子，“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涂禾连动都不敢动。
还好他们这是上好的客房，床够大，可是李观棋也很大一只啊！他占了不止半张床，他的胳膊贴着涂禾的胳膊，两个人只穿着轻薄的亵衣，因酒升温的皮肤在彼此侵占灼烧。
以往他们就算睡在一屋，也从未躺在过一张床上。
涂禾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动作，身边的人呼吸渐趋平稳，他的呼吸似有似无地跑到涂禾的耳边，安静的夜里只剩下了呼吸声和她的停不下来的心跳声。
困意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一样，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