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又来视察啦？吃了没？”阮令业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拄着拐杖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慢慢挪动，听到动静抬起头，笑眯眯地跟阮承打招呼。
阮承冷着脸，目不斜视地进了右边那栋楼，刘磊朝前东家鞠了个躬，也连忙跟了上去。
过了两道门禁，转过去，从实验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有扇不起眼的门。
推开门，又是一道门禁。
刘磊自觉停下脚步，目送小阮总刷了脸进门，守在门口，看了看时间，掏出手机一看，李能文果然按时发来照片了。
啧，不妙啊这……
他正琢磨着今天这情况该怎么汇报才不会被迁怒，就听到一阵高跟鞋打在地面的清脆敲击声，步子有些轻快。
脚步声在转角处慢了下来，一个妆容精致、媚态横生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娇滴滴地含笑朝他示意：“刘助理，最近挺忙的是吗？你们有些天没过来了呢。”
“啊，芦姑娘，是有点忙来着，阮总在楼下呢，您请。”别看看着柔柔弱弱的，这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赶紧送走才是正紧，可别寒暄了……他含糊着说道，心头发紧，赶紧将手机揣兜里，想着幸好一听到脚步声就锁了屏。
芦娘对他很是客气，道了声辛苦才去开门，踩下第一级台阶时，忽然回头，露出个俏皮的笑容，歪着头问：“我今天这样穿好看吗？”
刘磊吓得脸都白了，支吾着：“您问阮总吧……”
等门关了，他长舒一口气，缓了半天，怦怦乱跳的心才平复下来。
不是激动，是恐惧。见过这位芦姑娘带着天真的表情，把人当玩具随意折磨的样子，他都不敢直视那张和宁小姐有几分相似的脸。
唉……宁小姐。这可怎么办啊真是。
在隐隐传来的杂乱叫声中，阮承皱着眉，听实验室负责人郑生小心翼翼地说着最近进度停滞的原因。
“您也知道，这些……它们的□□只有刚离开身体的时候才有活性，24小时之后就失活了，咱们现有的这批原料，已经尽力给它们将养的时间了，但实在是……之前说新的一批这两天就能到，可也没接到消息，续不上了真的……”
郑生脑门上都是汗，在看到芦娘走过来时更甚，擦汗的手有些发抖。
“那就挖了脑子啊，听老阮总说也有用呢，不又能续好久，反正也废的差不多了，物尽其用嘛。”芦娘脆生生道，一面娇笑着去抱阮承的胳膊：“阿承~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我的新裙子~颜色是不是很衬我？”
阮承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抽出手来，朝郑生道：“那批货好像被人盯上了，我让那边先藏好，等风头过了再换条路送过来。进度停了就停了吧，做点别的实验，要么给大家休几天假，你看着办。”
说完转身上楼，瞟都没瞟她一眼。
芦娘被拂了面子，也不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郑生一眼，见他惨白着脸浑身筛糠似的发着抖，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一拧腰，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三楼，办公室门口，芦娘伸手拦住刘磊，笑道：“刘助理歇会儿去吧。”
刘磊头皮都发麻，进退两难。
“歇什么歇，进来打扫下。”阮承面无表情，朝沙发点了点：“一层灰，赶紧的。”
要死了，又要被芦姑娘记恨了。刘磊在心里哀叹着，麻溜地拿了毛巾去洗。
“阿承，你下次过来提前说呀，我帮你打扫不就好了。”芦娘又来拉他的手，软软地往他身上靠，撒着娇道。
他一把推开，眉心拧起，不耐烦:“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进来，你不是人？听不懂？没骨头吗你，离我远点。”
刘磊眼睛盯着地面，闷头迅速地擦了擦沙发，然后去泡茶。
一直没个好脸，芦娘也习惯了，轻笑一声，贴着他坐下，凑到他耳旁，在他躲开前说：“干娘打算过来住一阵子。”
“知道了。”
“看在干娘的份上，别对我那么凶好吗~”她娇声说着，身子又贴了上去。
阮承脸色更沉了，太阳穴鼓了又鼓，语调冰冷：“芦娘，你干娘让你来是方便合作的，不是让你来爬床的。要不我跟她说一声，换个人吧。”
“别呀！”芦娘急了，白着脸急促地说：“我会注意分寸的！再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这么狠心吗！”
“要点脸吧你，怎么回事你心里没数？”他听着这话刺耳，呼吸有些不畅。
“有数啊，不就是把我当成别人吗！我自己愿意的，可你不也挺享受！那天可不止一次呢！是，我是趁你喝醉了故意去找你的，但当时你是喝醉了，又不是死了，真分不清是我还是你口口声声念着的林林玲玲吗？”
她红了眼眶，脸上尽是执拗，带着哭腔道：“这么些年都是我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你现在装什么深情？一个接一个的换女人，也没见你为她守身啊！那些女人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你喝醉了把我当成那个人，是不是因为我跟她有些像？”
她声音颤抖，有些慌乱的样子，紧紧攥着他的手：“我可以的！你觉得我怎么样能更像，我都可以学！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喜欢怎么说话？喊你什么？我都可以的……我是真的爱你，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了！我不奢求名分，但你看看我好不好？”
刘磊缩在洗手间不敢出去。
美人垂泪，深情款款，阮承却只觉得恶心。
面前这人恶心，自己更恶心。
“出去。”他不能把错全推到别人身上，泄了一口气，轻声道。
芦娘一滞，收了哭声，哀切地看着他，见他不为所动，抹了眼泪低着头站起来，定了几秒，忽而抬起头，露出柔弱的笑来：“你最好把她藏好了。”
然后挺直了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轰隆一声关上了，过了好一会，刘磊才探头探脑地出了洗手间，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宁小姐那边要不要……”
“没事，她就是嘴上说说。”阮承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重重呼出一口气来，想了想还是说：“你让那个谁盯紧点，这边也找人看好芦娘，叫她没事别出去瞎晃悠。”
这位可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的，只在您面前收敛啊……刘磊暗自腹诽，想着的确是要提醒一下李能文，多注意一下宁小姐身边会不会忽然冒出个芦姑娘来。
刘磊轻手轻脚地把办公室并旁边的卧室都打扫了一遍，瞅着阮承看完文件往后一靠打算闭目养神的空档，小心地开口了：“阮总，照片发来了。”
“哦，拿来吧。她还在琴岛没回来？”他想到那个万俟峦，有些气闷。
将手机送过去，刘磊硬着头皮说：“那边说，宁小姐她……好像打算谈恋爱了……”
接过手机的手一顿，他沉默着翻看这几张照片。
满身书卷气的男人笑意盈盈，在院子里扛着如意往树上够，在沙滩上陪如意挖沙坑，在海浪中牵着如意奔跑……她就在旁边看着，风吹乱了头发，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放大了这一张，近乎贪婪地凝视着自己在这张脸上再也见不到的神情。
最后一张，楼梯口，俩人依依惜别的侧影，万俟峦身子往前探，手伸到她耳旁，似乎在拨弄被吹乱的发丝，又好像是在耳语，她仰着头望着对方，眼角勾起。
阮承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弯下腰去，伏在膝头，艰难地平稳着呼吸。终是难平郁气，猛然起身，将手机砸了出去。
手机一脱手他就开始后悔了，闷闷道：“有备份吧？再发我。”
刘磊一边暗自夸奖自己真机灵，一边揣摩着老板的脸色，一咬牙，只截了宁小姐的部分发了过去。
眼瞅着老板的脸回了些血色。
机灵鬼小刘助理松了口气，忙端起茶杯举到他面前，关切地说：“要干涉一下吗？”
“……别瞎出主意。”阮承的理智回笼，不想做这种让她反感的事，沉思半晌，拨通了纪思扬的电话。
“干什么呢？”
纪思扬听起来心情不错，扬声道：“承哥？我爸给我上课呢，找我有事吗？”
“她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那边忽然就沉默了，接着是勉强又夸张的笑声：“那挺好的啊，有人照顾她，我专心搞事业，没有后顾之忧了哈哈哈。”
他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温声道：“她没跟你说啊？我也是听人提起，才来问问你的。”
“……难不成还得跟我汇报？管得着吗我。”纪思扬故作洒脱的声音里透着些掩饰不住的委屈。
“是管不着了，只是我听说那人比她小几岁，不知道人怎么样，有点担心。你……要不要去看看，给她把把关？”他左手虚虚握拳，拇指指腹在食指的第二节搓了搓，垂着眼，语气淡淡的。
“我凭什么把关啊，人品不行南老师第一个不同意。”
阮承从鼻腔里发出短促的轻哼，带着满满的蛊惑道：“你是前夫啊，还是如意的爸爸，关心前妻名正言顺。要不是我实在没有立场，我是想自己过去看一下的……再说了，南老师离得远，都不一定知道这事。好像是她的同事，姓万俟，我那个朋友知道点内情，说这人前任一大把……”
纪思扬愣住了，好一会才闷闷地说：“知道了，没别的事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