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早醒来的时候，顾星河沉沉覆在她身上，温热的血液正缓缓划过她的脸颊。
“顾星河，你忍一下，你看，联盟的援军马上就到了，我们医疗队也马上就到了！”
钟早慌忙按住他的伤口，鲜血却如同泉眼一般，从顾星河的胸口，嘴角，断腿处不断喷涌。
远处联盟的援军旗帜飘扬。
“别费劲了，我救不了啦，”顾星河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满头银发，“咳，死了也好啊，我太想她了……小钟，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会，她会。”钟早疯狂点头，泪如雨下。
“算了，我脏死了，她最好还是别认识我，到时候，我就远远的，看看她……”
“顾少校！援军到达创世城五公里西南郊，医疗、物资请安排接应，收到请回复！”破碎的信号接收器中传出呼叫声。
“顾星河你睁开眼睛！医疗队来了！”钟早抹了把泪。
顾星河倒在了黎明前。
他的遗体被埋葬在创世城最中心的位置，那里曾经是一座巨大的闪着金光的真神像。
“我早就说过！推倒神像是要遭受诅咒！神谕说了，真神会惩罚女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双手颤抖。
神谕中，所有使其神之光辉黯淡的叛逆者，都称为女巫。
“顾队长这种大善人的人都逃不过……”
“顾队长对你的好，是顾队长还是神的旨意？”钟早放下野花，回身冷冷问。
“你的机械腿，你老婆的抑制剂，是真神给你的，还是顾队长从牙缝里抠出来给你的？真神会同意你一个Beta和Omega在一起吗？”
“是真神指引着他来到——”
“顾星河才是你的真神。”
……
「……可行性报告中的意见通过审批，该计划人员选定训练仍交由钟早中尉负责。」
钟早长出了一口气，她向上级打了报告，请求以怪飞艇为原型，设计一批次飞艇。交由她手下的飞行小分队来操控组成特殊的战队，以加强联盟空中作战力量。
从徐镱那时候，钟早就发现联盟在空中战斗的弱势。
“为什么不选我！”
砰的一声，营帐的门被一把推开，露出少年愤怒脸庞。
“你的个子太大不够灵活，敏锐度也相对较差。”钟早无奈摊开手，自从被俘虏，姜从南这家伙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
“你胡说，你弄那么多Omega在队伍里，分明就是，就是歧视Alpha！Alpha才是天生的飞行者！”
钟早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去看看我的队员们是怎么战斗的再说吧。”
寂静的夜晚，荒野中的物资车队悄无声音的爬行，这是一支从协约腹地插入新帝国圣城运输线，有空中力量护航。
“日，要不是协约能源紧缺有求于帝国，谁会来这种鬼地方！秦朗的死活关我们什么事？”
协约的驾驶员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晦气！”
“行了行了，盯紧点吧。”副驾驶员安慰他，“回去好好找几个Omega泻火，别在这日天日地了。”
“沃日！”
“……”
不是，这人有病吧？
副驾驶员转开脸，一天到晚日来日去的，要不是自己军校刚毕业还没什么底气，和他说一分钟话都嫌多。
“那是什么！？”
“什么？”副驾驶员还没看清，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就把他压垮。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们坠机了，副驾驶员这样想着，然后在坠落到地面之前，扑过去紧紧按下了预警按键。
“打中了！”
“这次的发射参数是多少？”钟早翻了个白眼。
“x是3048……”姜从南呆住，上头了没注意，“这谁能知道！”
“一号请注意，上报发射X参数值。”钟早按下通讯键。
“一号收到，X为3047.856。”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清亮又干脆。
姜从南：……
“你射击精度相对较高，身体素质强悍，做近战炮手很合适，去适合你的领域吧。”落地时，钟早拍了拍他的肩膀，秦朗选中他做敢死队其实也很合理。
她盯着姜从南在机舱留下的泥脚印，皱了皱眉，以后还是不要带人上她的「少校号」了，脏兮兮的。
她蹲下身擦掉了脚印，然后轻柔地整理了一下显示屏旁边那一束浅黄色的野花，从舱门跳了下去。
“口头嘉奖令！”
飞艇队的队员陆续返航，已经有人在高声欢呼。
「据观察哨报告，特殊飞艇战队以0战损击落敌军护航艇35架，破坏敌方运输计划，特此提出集体嘉奖。」
“我们连个响亮的名头都没有！就是特殊飞艇战队，”颜妍扁了扁嘴，她就是刚刚精准上报x参数的飞行员。
“就是啊，人家都叫什么灭神者、雄鹰队啊。”另一个Beta附和，“哦对，还有一个叫打爆协约狗头就是队！”
“笑什么！人家出了好几个战斗英雄呢！”
“叫女巫吧。”
钟早忽然出声。
真神和贵族所畏惧的，代表黑暗的“女巫”
……
新兵Omega冷奈能争取到跟随“野花女巫”现场观摩的机会，可是打破了头。毕竟女巫团人不少，但又不是每个都是野花女巫！
听说大名鼎鼎的“野花女巫”总喜欢在战机的内部挂一束野花，然后把协约那些老狗打的直呼黑暗女巫带来了死神。
不过当她第一次见到钟早的时候，有点不知所措。
不仅是因为前辈看起来比自己都柔弱。
更因为“野花女巫”显然还没有进入到女巫的状态，而停留在了野花的阶段。
休假的钟早正在一蹦一跳的收集荒漠中的浅黄色野花，她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在新兵冷奈眼中，自己的形象已经和冷奈家里养的那一只小白兔慢慢重叠。
“钟上尉！新兵冷奈向您敬礼！”纵然对钟早的外形产生了疑惑，冷奈也依然保持了礼貌。
“你是来学习远程射击的对吧？”钟早抬手递给她一束野花，“走吧，我调个班带你打两把。”
冷奈有点脸红，没想到前辈这么温柔呢。
浩瀚星河中，爆炸声静谧而又激烈。
“哎呦！偏了！”明明一炮就可以直接销毁的！真可惜！
眼看远处的战斗艇正要被几个救援艇拖走，冷奈急的团团转，不是说前辈命中率是接近百发百中吗！怎么打偏一次就给她遇上了呢？
“看好了哦，”钟灵下巴指了指远处，“实战射击中要留够余量。”
“轰！”
熟悉的电磁炮带来的寂静过后，救援艇和战斗艇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一起消失在幽深的天空中。
冷奈傻眼了，“前辈你这是，要把他们的救援艇一窝端？”
“是啊，一台重型战斗艇多珍贵，谁舍得扔呢？这样就可以一次性击毁多艘飞艇了。”
钟早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操作而僵硬的肩膀，机械手正在代替她进行短期的飞速操作。
“记得攻击右机翼，协约的这个机型，候补机翼都藏在这里，打到其他位置，要么逃跑要么坠机，根本钓不到鱼。”
“钓，钓鱼？”
冷奈暗自咋舌，这么灵活的飞艇，一般人打中就不错了，谁能准确打到机翼啊？！“听说前辈你上一场战役300发297中！”
“是的，那批炮弹质量不好，有三发都是空包弹。”钟早满脸懊恼，抬手驾驶飞艇离开。
冷奈：……
“诶？怎么撤退了！？不打了吗？”
“小傻瓜，什么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钟早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可是再找好的狙击位置很难啊！”
“也还好。”
钟早神色淡恬淡，“以后你也要参与女巫团战斗，这只是一种战术方法而已。”
“我，我怕我打不准。”冷奈低了头讷讷道。
“我也是练出来的，不是天生的。”钟早脸色严肃，“如果什么事情都纯看天赋的话，我们Omega就躲在家里生孩子算了。”
……
“蠢货！”
帝国皇宫中，战报被一把扫在地上。
秘书长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陛下，身为一名Beta，他都能闻到办公室里散发着极其浓烈的烟草味信息素气息。
这次运输的大量物资被截获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一批物资里有特殊购进的大批量高浓度的信息素诱发剂，原本是要投放在联盟营地制造大规模混乱的。
“给我查！这个特殊飞艇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报告，据前线最新战报，这是联盟新成立的一个改装飞艇行动队。”秘书将一份资料轻轻放在秦朗面前，“里面基本都是孱弱的Omega。”
“哦？”转瞬间，秦朗似乎就冷静了下来。
“这是最先受到攻击的飞艇坠机的最后影像。”陛下一向喜怒无常，秘书长看到他暗红双眸中翻涌着的愤怒，硬生生吓出了一头冷汗。
“她脑袋上带着个怪东西。”
“下去吧。”
秦朗挥挥手，拿起那份资料静静翻看，忽然他顿了一下，拉到视频影像反复回放，坠落的仰视视角拍到了俯冲的怪飞艇。
放大，再放大。
“原来是你啊，小东西。”
秦朗冷笑，这个已经被他永久标记的小Omega，竟能翻出这么大的风浪。
是徐镱死的太温柔了？还是自己对她太好了？
秦朗搓搓手指，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
“钟上尉，你不要在意……”
颜妍站在钟早办公室门口，攥着门框轻轻安慰，“我替白玫瑰向您道歉！”
前几天，敌方竟然通过一条废弃电台信号段向女巫团发送了一小段钟上尉的音频。
颜妍的战斗小组成员白玫瑰点了外放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钟上尉曾经受辱的声音。
其实这种垃圾骚扰信息在废弃信号段经常收到，大概也就是协约和联盟互喷的一些口水话。
颜妍那个沙雕组员就是抱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想法，打算去学习口水话打算骂回去的。
“是这个吗？”钟早按下了接收器播放键。
「请主，主人，饶了早早，早早好疼，求求您……」
颜妍几乎要落泪，“真的对不起，您当时一定很痛苦，她真的不是故意点开的！”
钟早静静让这段音频播完，颜妍只觉得这几分钟过于漫长。
“没关系，都过去了，再说了，她不点开，秦朗也会在多个频段投放，大家总会发现的。”
钟早歪歪脑袋，秦朗是没招了吗，真没品，这种东西也拿出来恶心人。
“是不是还挺影响士气的？”
“不不不，大家都很愤怒！”
“叫大家来开个会吧。”
「喜不喜欢那个夜晚？」最后是秦朗的声音，冷漠低沉。
钟早目送颜妍仓皇离去的背影，
夜晚？她当然喜欢，黑暗是女巫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