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绯在公主府打完一圈牌，回来时已经不早了，她路过秋朗的院子，却见里面的几个用人聚在一起，叽叽咕咕说些什么。

月绯心中好奇，便上去问：“你们在做什么，我哥哥呢？”

一个婢女上前答道：“回王姬，公子还没回来。”

“是吗？”月绯反应平淡，她不认为秋朗一个成年男子晚归能有什么危险，只当他是看爹爹不在，要叛逆学坏罢了。

秋朗院里的用人却急了，都簇拥过来说：“求王姬派人去寻一寻公子罢，若是公子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月绯：“……”他还能被人拐了不成？

“那个左易呢？”她不紧不慢，仍在问。

众人答：“左护卫已经出去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消息。”

没消息就没消息呗，月绯觉得他们大惊小怪。

不过她有心看秋朗的热闹，一面狐疑秋朗是被人拐去逛花楼了呢，还是跟人喝酒去了呢，一面又打发人去叫谭宇川来。

从去年秋天月绯说情，让月暄安排谭宇川进兵马司，已过了数月。他做事麻利，差事办得不错，据说是很受器重。

恰巧他今日休沐，月绯的口信才到，他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谭宇川见了月绯，已知是秋朗的事，便问，是否要再叫几个人？

月绯拒绝了，她牵出马，亲自登鞍，说：“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儿去。”

*

秋朗倒不曾跟人去喝花酒。他性子孤僻，从不结交狐朋狗友，哪里就学坏了呢？

只不过他平日总按部就班，早去点卯，申时退衙，过时不回必有刁难，并无一点自由可言。

这下圈禁他的人总算走了，秋朗食量小，没什么胃口，不稀得回去吃那顿饭，便自行在城中逛逛。

他到了清都西城。此处每日都有夜市，是京中最热闹所在。

秋朗沿着河踱步，路过几个早早出来摆摊的商贩，见有卖一种油酥芝麻饼的，便驻足要了两个。

烤制焦黄的芝麻饼里揉了蜜，微微甜，麦香却十分浓郁，碰在齿间，像咬上了硬硬的纸壳，脆得人眼前一亮。

秋朗觉得很香。

就好像七年里第一次尝到有人气的东西，而他过去的日子，在那见不得人的公府侯门，全是浑浑噩噩，平白靡费过去了。

秋朗嚼着饼，站在河边吹风，静静出神。

忽然看见对岸街边一乱，人声骤响，左易骑着马，领着几名王府侍卫找过来。

秋朗薄唇一抿，侧身往河边柳树后一躲，故意避开。他冷眼看左易在对岸一路找寻，直到那一行人焦急远去，才慢慢从柳树后面走出，朝相反方向离开。

……

秋朗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拎着灯出来卖的小孩子缠着他，不住地说，公子买一只吧。

秋朗便给出几枚铜板，提了一盏灯在手里。

那灯制得粗陋，并无什么花样可言，秋朗却看着那薄纱、竹骨内的一团橘黄火色，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回西川，回到他母亲的葬身之处……现在就走，从此就守着那孤坟一座，了此残生也好。

他想，逃出这富贵黄金笼，再也不回来。

倏尔，灯火骤然熄了！

秋朗眼睁睁看着，胸腔渐渐冷了下来。

眼前的路一片暗淡。

正郁闷间，前面传来吵闹声，咒骂，调笑，呼哨，只那里有隐约灯火。

秋朗像不知道什么是怕，竟一步步循着微光向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总觉得他好闲适，那就……赐号小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