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方嘉凌的心情跌宕起伏。
一晚上都在包罗万象的网络世界搜寻关于路晴的信息。每个网站都走了一遍，像个人肉别人的变态。
大脑高度活跃了一整晚，快天亮才眯了两个小时，不到五点又醒了。
难得的休息日，就这么废了。
左右睡不着，方嘉凌越躺越难受，心里蓬勃着一股想做什么的冲动，但又无处发泄，索性收拾收拾起了床。
轻手轻脚地下楼，简单梳洗过后，煮了杯牛奶端到阳台上去喝。
天色还暗着，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像是从地面卷上来的。啜一口滚烫的牛奶，轻轻叹了口气，她确实比不过。
路晴的社交帐号，就是真实的“夏枳”的生活。穿搭、旅游、美食，都是有闲又有钱的富贵生活，就像褚曜给她打造的那样。不过路晴是真的。
不以经济衡量，单是那份自信从容的气度，她就比不过。
真的理直气壮，假的提心吊胆。她是真的没有底气。
路晴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她看着褚曜的时候，眼神侵略性十足，想要褚曜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欲求之下的另一层心意，是爱慕。
方嘉凌看到了，因为她懂。
连日来的别扭、烦躁，一瞬间有了答案。一个她想否认，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的答案。
熹微的晨光从天那边漫上来，驱退了残留的夜色。
屋里传来响动，方嘉凌转身看去，褚曜下来了，穿了一身运动衣。
方嘉凌拿起杯子走进去，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像昨天的越界、怄气从来出现过一样，把两人又拉回上下级的关系中，但又不至于太生分。
“去晨练吗？”
褚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起得这么早。视线落在她发青的眼下，“嗯。”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难得起这么早，想下去透透气。”
褚曜看看她，似乎想不到拒绝的理由，点点头同意了。
龙潭苑后面有个小山头，植被丰茂，被圈进来做成了后花园，掘了一口不大的湖，水循环流走，很适合居民晨练。
刚六点，还没什么人，微凉的空气中裹挟着鸟叫声，别有一种清新爽利的生气。
方嘉凌迈开步子跟紧褚曜，语气轻快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褚曜活动着身体扭头看了她一眼，眉间透着不解，直觉今天的方嘉凌有些不一样。
“不错。”
“我没睡好。”方嘉凌说。
褚曜不接话，等着她自己往下说。既然引出了话题，自然有她的目的。
“褚导，”褚曜的手顿了顿，好久没听到她这么称呼了。“昨天我喝醉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冒犯你了，对不起。”
方嘉凌不好意思地笑笑，“清醒了以后，我特别后悔，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
褚曜又看了她眼下的淡青色，说：“还好今天没日程。”
“是啊，”方嘉凌笑笑，“不然我也不敢啊。褚导，下次我要是再口无遮拦，你一定要指出来，批评我也没关系，总比我自己胡思乱想要好。”
褚曜眼神动了动，口气也不似刚刚那么凉，“我气量没那么小。”
方嘉凌陪着笑，又打了两句哈哈后，目送褚曜的身影远去，笑意缓缓收起。
呵，气量没那么小？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方嘉凌也摸出了一点褚曜的性子。脾气暴，心眼小，指挥人的事干久了，最不喜欢有人忤逆他的话，还格外擅长冷暴力。真正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发火。
昨晚，他是真的恼了。
大早上的凉风吹醒了方嘉凌的脑子，她虽然还没理好自己的思绪，但清楚知道在，在其位谋其事，身份有别，当下不是她能三心二意的时候。
这些日子以来的别扭全都是因为她不专业，没有摆清二人的身份位置，才僭越了职责，失了分寸。要回到原来的位置，那就先把眼前的乱序收尾，既然是她的错，就诚心道个歉。甭管道歉的话里有没有掺假，起码她诚意十足。
信步溜达到小区外头，好不容易在巷子里找到一家早点摊，要了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美美地吃了个早餐，又带了一杯豆浆边走边喝。
回去后，褚曜还没回来。方嘉凌眼珠子一转，从冰箱里拿出凉面包盛在盘子上，又拿出一颗鸡蛋在手里捂了好半天后放在面包旁边，倒了杯凉牛奶。唇角一勾，窝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
啊，早起的感觉真好。
十分钟后，褚曜回来了。
方嘉凌抱着靠枕一跃而起，笑眯眯地说：“回来了，我帮你准备了早餐，在桌上呢。”
褚曜看向餐厅，桌上是有摆好的餐盘。点点头走向厨房，方嘉凌趴在沙发靠背上露出眼睛偷看。
褚曜洗过手后坐下来，咬了一口面包，拿起鸡蛋的手顿了顿，顺势敲在桌边。
“啪”一声，粘稠的蛋液顺着餐桌撕扯不断地往褚曜裤子上流，黄的清的粘了一□□，褚曜翻手看着掌心的粘腻，眉心狠狠地揪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故作惊讶的人适时从客厅跑来，看着褚曜的裤子惊道：“天哪，这该不会是生的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都是熟的呢。”
褚曜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信不信她的说辞，扯扯裤子道：“我去洗洗。”
“啊，好。”方嘉凌看着褚曜上楼，嘴角翘起，她认错了不代表她情绪转圜了，制造点小麻烦报复一下不过分吧？
*
久违的休息日，褚曜竟然也没去工作。
“台里没人，我去干嘛。”
眼看着褚曜要去影音房，方嘉凌叫住他，晃晃胳膊道：“你可以送我去复诊吗？厉茜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褚曜回身，“换衣服去，低调点。”
“是。”
大夫说，恢复得很好，可以拆绷带了。方嘉凌松了一口气，看看褚曜，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从医院出来，方嘉凌有些兴奋地抬手挥手，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没折过真不知道健康有多重要。
这下不用为拒绝妈妈的视频聊天邀请找借口了。
车子发动，方嘉凌随口问道：“回去吃吗？”
褚曜放下遮阳板，“庆祝你康复，在外边吃吧。我请客。”
“真的？！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选择权一下到了自己手上，还真有些不知道选什么好。
“火锅除外。”褚曜补充道。
“嗯......那吃铁板烤肉吧，就是一桌人坐在一起的那种，可以吗？”
昨晚在路晴的微博里刷到过，她还没吃过这种呢。
“人太多。”褚曜拒绝了。
“不是让我选吗？”方嘉凌看着他央求道，“素颜没人认得出我，去吧去吧，我真的很想吃。”
褚曜瞥她一眼，方嘉凌立刻眨巴着眼睛，水汪汪地看他。
褚曜不耐地“啧”了一声，打转方向盘掉头。方嘉凌以为没戏了，瘪着嘴靠回去，听之任之。
直到车子停在一家平焰庄烤肉店门前，她才知道褚曜妥协了。
心情说不出的愉悦，像一条载满了水的小舟，快要溢出来了。轻快地跟着褚曜进门，被人领到二楼。
一转角，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铁板桌子，足有五米长，有四个师傅站在那里服务。
方嘉凌快步走进去，在正中间的位置，一个胖头师傅对面坐下来。
褚曜一手把她拎起来，拉着她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这儿。”
“哦。”
巨大的桌子上坐了三五组客人，每组中间都隔开相当大的距离，充分显示了什么叫亲密度。
方嘉凌大手笔地点了好几种肉，坐等师傅开烤时，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组人，他们的位置也被不断侵占，原本和褚曜中间还能再坐个人，慢慢的，两人被挤到了一起。
方嘉凌斜扫了褚曜一眼，他坐在外侧，另一边是个陌生的男人。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很是嫌弃。
两人中间还有些空隙，方嘉凌挪着凳子往里，拉着他靠近自己，“我没关系，你往这边点。”
褚曜看了眼陌生男人泛着水光的手臂，拉着凳子靠近方嘉凌。两人胳膊贴着胳膊，任谁看都是一起的。
师傅很快就烤好了牛舌，因为离得远，够不到方嘉凌的盘子。褚曜长臂一伸，把盘子伸过去，让师傅装在里面。
一次两次，反正自己够不到，方嘉凌索性不管了，安心享受褚曜的“服务”，毕竟机会难得嘛。
每次烤好肉都得递过去，他的一次，方嘉凌的一次。几个回合下来，褚曜没了耐心，也不管分盘了，紧着一个盘子用。
方嘉凌暗自笑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填了一口沙拉解腻，方嘉凌突然灵光一闪，豁然悟了。她好像知道为什么褚曜不愿意吃火锅了。他不是不喜欢，他是嫌弃。
火锅就是一个锅里涮筷子，公筷切换麻烦，也时常会忘。他就是嫌弃和人在一个锅里搅弄。
难怪上次吃火锅的时候，他只吃清汤，因为她不碰清汤。
面前的碟子突然变得神圣起来，褚曜夹走了一块肉，方嘉凌直直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歪头问。
方嘉凌伸出筷子看着褚曜，缓缓地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他没有别的反应。
“没事儿，挺好吃的哈。”她笑着说。
谁说没有胜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古人诚不欺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凉还掉收了，是我写歪了吗？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