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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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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桑冲一干人等在长安右门斩首示众,乌义坊里好些人赶去看热闹。

静临自是不想去看那血腥场面,留在坊中与银儿和翠柳说话。约么午正时分,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惊动合坊。

静临三个跑到门首,便听卢里长怆声哀嚎,“我的儿啊,你这是为全名节舍生取义啊!”紧接着卢家院子里飘出一片哭声,“我苦命的姐姐啊!”“小姐!”“我的闺女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是卢昭容自杀了。

银儿惊得小脸煞白,看着静临头上的红色绢花皱眉,小声道:“扔了吧,怪不吉利的。”

静临木然将绢花取下,掌心中红蓬蓬的一朵,寒冬腊月的肃杀空气里绽放,美得有些惨烈。

虽只几面之缘,静临莫名觉得,自己可能是唯一见过卢昭容那般活泼神态的人。

“扔了可惜了,留着做个念想吧,往后不戴了便是。”

又三日,昭容大殓,静临随戚氏和王婆前去吊唁。

灵前祭拜毕,卢二郎媳妇代婆母过来还礼,如仪应对之际,头上一只须翅如生的草里金分外惹眼。

静临觉得眼熟,仿佛就是桑冲兜售的那只,又仿佛曾在卢昭容的妆奁匣子里见过。

她忍不住刺了一句,“娘子头上的闹蛾做得真精巧,值不少银子吧?”

卢二郎家的一愣,随即伸手在髻上摸索,“家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人都忙得跌脚绊手,竟忘了这个,”说完并未将东西摘下,一抬眸却换了副神情,冷笑道:“柳娘子眼睛还怪尖的!”

意思很明白,你不好生吊唁,管这些闲事作甚。

静临回以淡淡微笑,“曾在一位故人处见过。”

卢二郎家的并不打算接茬,手臂一伸,“女客的酒席设在后楼前的棚子里,柳娘子请吧。”

戚氏赔了个笑脸,伸手拽了静临一把,低声斥责道:“你怎么净说些不合场面的话,快走!”

入座之后,趁戚氏去后面方便,王婆偷偷问静临,“方才是怎么了?”

静临的眉头仍在蹙着,心中隐约的猜测令她难以展颜,却又不好直接说出口,怕万一猜错了,反倒坏了亡人的声誉。

“干娘觉得,卢娘子自杀,真的是为了全名节么?”

王婆讶然看向静临,放低了声音,“那娘子以为呢?”

“就不能是为了殉情么?”

这句话哽在喉咙出,憋得人心里酸胀。

静临嗓音涩然,“名节值得吗?”

王婆拍了拍她的手,抬眼看丧棚里热闹的酒席和喧嚷的宾客,卢昭容的后母王氏和儿媳在里外穿梭,忙得满面红光,叹息一声,“娘子心里想什么我懂”。

卢昭容之死,不论是殉节还是殉情,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往后一连十几天,卢家院子里的钟謦声、诵经声与哀哀哭声不绝于耳。发引前一日,他家云板摇得山响,仆人禀报声震动闾里,“曲大人到!”

不出静临预料,卢里长果然没有放弃机会,又将关系活动到曲炎处,请求县里嘉奖昭容的烈行,再免卢二郎三年徭役;曲炎刚被言官弹劾了个“治县不力以至风纪败坏”,正想着如何挽回,卢昭容在这个节点自杀,真可谓是瞌睡来了递枕头,正是时候。

曲县令与卢里长一拍即合,将请求旌表的折子递了上去。他心中计较得十分清楚,一旦朝廷准允,那些言官的弹劾便会不攻自破。他曲炎不仅不是“治县不力以至风纪败坏”,反倒是“长官垂范感召乡民”,不求藉此升官发财,但求平息了这场风波,舒舒服服地继续做他的清闲父母官就好。

为保事成,曲炎求到段不循头上。

这不是什么大事,正合他与段不循之间的寡淡交情,想来段不循不会推脱。

果然,段不循问都没问就一口答允,几日后,乌义坊中便传开了消息:腊八那日,礼部将派员到坊中旌表节烈。

“哼!好一个丧事喜办!”静临闻言愤怒地摔了绣花绷子,“这些狗官与卢家人都是一丘之貉!”

翠柳也道,“吹拉弹唱多少天了,整天哼哼呀呀的,烦都烦死了!”

银儿垂眸,“咱们先前说的那些,说到底也不过是猜测,未必是真的。县衙这样做应该也是出于好心,想来卢昭容泉下有知,也愿意自己的父兄得到抚恤,往后能好过点吧。”

“搁你你愿意么?”静临亢声反问,眸中尽是讽刺之意。

“怎么说到我头上了?”银儿语带不快,“你这股无名火发得真让人莫名其妙!”

俩人不欢而散,静临回到家中,兀自在西厢房生了会闷气,闻听东屋有诵读之声,心中更觉烦躁,当即高声道:“旁人童蒙时便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到你嘴里就成了舌头拌蒜,臭气熏天的腌臜腔调,没的污人的耳朵!”

话落,诵读声戛然而止,室内顿时一片悄然。

静临便觉安静得难受,又在屋里摔摔打打一阵,直到感觉累了方才罢休,整个人蜷到小竹榻上睡起午觉。

-

腊八那日,礼部果然派员来了乌义坊,银儿主动来家里找静临一起去观礼,静临虽不情愿去,可又不想驳了银儿主动和好的意思,只好点了头。

正要出门,泗芳家的玉藤却来了,“冉姑娘好,我家娘子请您过去喝碗腊八粥。”

静临暗自松了口气,歉然看向银儿,“那我去了?”

银儿一笑,“早去早回,晚上来家吃冻柿子。”

到了泗芳家里,泗芳正与小珠坐在窗前筛豆子。

听小珠唤她“娘”,静临便道:“这是女公子吧?真可爱。”

小珠素来不怕生,闻听来人夸奖,便也弯着眼睛道:“谢谢姐姐。”

泗芳笑着纠正,“小珠叫错了,该叫冉姨娘。”

小珠眨巴着黑眼睛看静临,重新开口叫人,“谢谢冉姨娘。”

静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称呼,顿觉浑身不自在,只得干笑两声应付过了,又岔话道:“夫人今日气色真好,看着肌肤莹润透亮,唇色也鲜艳。”

“是吗?”泗芳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显然是将这话当真了,笑道:“看来是妹妹那盒面脂的功劳,今日就再劳烦妹妹给我化个大气明艳些的妆容。”

静临依言上前,将随身背囊展开,从里面取出胭脂水粉盒子,一一放置在泗芳妆台上。

泗芳是温婉柔和的长相,与大气明艳相距甚远。

可有道是“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静临一边打量她的眉眼,一遍琢磨着怎么能既合了她的心意,又能让妆面看起来不突兀。

“夫人的眉生得极好,有种寻常人画都画不出的清丽婉约。若想换个新鲜的妆面,便要将眉尾剃掉另画,不知夫人介意么?”

泗芳含笑摇头,“你画吧,我信你。”

静临做事仔细,化妆更是精益求精,足花了半个时辰,方才将泗芳的妆面收拾妥当,又亲手给她绾了个高髻,插带妥帖,方将妆镜移正,笑道:“夫人看看可还满意?若有不妥之处,我再给您改。”

泗芳前半生都在钱二手下提心吊胆过活,如今也算是跳出火坑迎来新生了,又头一次画这样重的妆,尤其是高高的发髻在头上一耸,更觉提气,看着果真有几分正室夫人的威仪了。

特别是被静临伺候着,泗芳心中涌起一股隐秘的快|感,“甚好,妹妹留下吃碗腊八粥再走。”

静临赶紧推辞,“不了,家中还有事——”

话没说完,玉藤从帘后探出半个脑袋,“夫人,豆子已经煮熟了。”

泗芳按静临坐下,“有甚要紧的事,也喝一碗粥再走。下人做事粗心,掌握不好配比,我去看看。你宽坐,先吃一盏茶。”

说着竟不由分说地出去了。

静临只好坐下,一样样地先拾掇台面上的胭脂水粉,将它们盖好了盖子,妥帖地装进小背囊,再将背囊打好了结,只待喝过粥,背起来就能走。

谢琅的出现在乌义坊掀起不小的躁动。

虽是六品官,却是礼部派下来做差的,在平头百姓心中到底高出曲县令一头,这还只是其一。

关键是他那张俊朗的玉面实在罕见,只一眼便教人魂飞天外,忍不住一看再看,一上午口耳相传,竟就在乌义坊中制造了一起不小的拥堵。

在礼部混日子本就令他十分难受,偏又做起走街串巷旌表节烈的琐碎之事,更令他心中郁闷,因就板着张脸,从头到尾,真是不苟言笑。

翠柳被热情的姑娘媳妇挤到外围,急得跳起来张望,好不容易看到几眼,便兴奋地与银儿嚷,“他那小脸一绷,更像是戏台上的玉面小郎君了,可真俊呐!”

银儿扑哧乐出声,“你不觉得他有点一个人吗?”

翠柳疑惑,“谁啊?”

“周家班子的水生。”

“你别说,那一举一动真有点神似,可长相么……我看倒更像你。”

银儿脸一红啐了口,“少乱说。”

翠柳满不在乎,嬉笑道:“真有点像!我这不也是夸你好看么,你还不乐意了!”

……

段不循也没料到,随口应下的事竟就派到了谢琅头上,半是好笑半是赔罪,便邀他和陆梦龙一起去西郊别业喝腊八粥。

谢琅不止生得周正,人品亦端方,闻听是去泗芳处,忍不住皱眉劝段不循,“你也该成个家了。”

段不循屏退要进去通报的下人,嘴角斜斜一笑,“这话耳熟,谢阁老教训的是!”

谢琅知道他这是揶揄自己与刘阶一样腔调,遂也摇头一笑,不再言语了。

小珠在院子里玩耍,一见来人便跑过去,脆生生地叫人:“爹爹,谢叔叔,陆叔叔!”

段不循一愣,俯身摸了摸小珠的脑袋,“谁教你这么叫的?”

小珠眨巴两下眼睛,像是不好意思,嬉笑着跑开玩耍去了。

静临听到外边的男声便觉得耳熟,走到琉璃窗前一看,下一刻便回头张望,想寻个地方躲避。

左右顾盼一圈,只见这堂屋宽敞明亮,既没有隔个暗间,也没有后门可走,正焦急,便见帘子从外边掀开,段不循在门口将头一低,长腿一迈,人便现于她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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