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傍晚下了场连绵的雨，一整晚都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早上起来时空气里都是水汽和刚开放的山茶花的味道。

奚茶推开窗，深吸一口，被新鲜空气呛得直咳嗽。他今天外面穿了学校校服，里面是一件宽松款的薄毛衣，收拾好书包，折了一朵白山茶别在书包侧面，坐上奚家的车被送去学校。

星期一照例是举行升旗仪式，奚茶先到教室，学生都在操场听学生演讲，他拿出路上买的玻璃瓶，把白山茶插进去，摆在桌子左上角。

仪式结束后，教学楼逐渐闹哄哄起来，一大波人涌进教室时看见奚茶，下意识嘲讽几句。

“不愧是奚家的小公子，真是金贵，连升旗仪式都能不参加。”

“别这么说，要站半小时呢，万一人家晕倒了呢。”

奚茶淡淡扫他们一眼，眼神又落回画纸，铅笔随意地勾画，看不出来要画什么，只觉得混乱。

第一节数学课奚茶被点了名字。

数学老师是个瘦高的像竹竿似的男人，长长的眼睛盯着奚茶，无可奈何地问:“奚茶，你对数学有什么怨念吗？”

奚茶心虚地撇下眼睑，开学考成绩他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数学成绩五十，比上辈子最低分还低了六分，拿着成绩一对答案，还因为蒙对了十二题多得了五分。

“行了，你坐下吧，高三了，复习还得认真。”

[081:你……你真是我带过的成绩最差的宿主。]

[081:你真的需要补补了。]

[闭嘴。]奚茶烧红了耳朵，顶着一脸热意上完课，然后发现下一节还是数学。

课间范百娜把奚茶叫到了办公室。

“奚茶，学校要办一场励志拉练。”范百娜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隐晦地说，“为了保证大家的饮食安全，这期间所有的吃喝会由班上统一购买。”

这场拉练奚茶当然不会参加，万一他晕倒在路上，奚家会找校方的责任。

“这学期我还没有收你们的班费，而上学期的剩下的钱肯定不够。”

奚茶看范百娜，两个人上个周还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争执。

“我可以赞助，钱要还，流水要给我过目。”奚茶说，“我很奇怪，您怎么会挑我这么一个没有团队精神的人。”

“奚同学，你的家世，班里可没几个人比得上。”范百娜说。

中午的时候秋雨去而又返，校园里的树叶子黄了红了大半，被雨打落在地上不少，斑斓的像未调匀的墨水。有些学生捡一两片回去，洗干净夹在书里就是漂亮的书签。

奚茶回家吃了顿饭，完成自主听力练习回来时，叶子已经被扫干净，雨也停了。

二十九班的人看到他很沉默，沉默里夹着其他成分。

奚茶座位上的茶花不见了，凄美地躺在地上一大摊未干的水渍和玻璃碎片中，连他放在书箱里的书也未能幸免。

班上平时不太爱来他的座位，怕捉弄他捉弄出个好歹，所以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

下课时间短，他只能先把书收拾出来，把箱子里的水倒掉，再擦干净。

下午第一节是政治，刚好就是范百娜的课。她进入教室还没开口就被奚茶截了胡。

“老师，我想借用五分钟。”他的声音不大，只能借由上课时的安静，“谁打碎了我的花瓶，能站出来吗？”

奚茶等了会，无人应答，叹口气，对范百娜说:“我真没想到你班里居然有这种人。”

“听说您想拿优秀班级体称号，但二十九班连诚信都做不到，更别说团结友爱了。”

“我当初在您的班里就读，是看中了您对班级较强的管理能力，这两年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我会向父亲申请转班。”

奚茶和这个年龄段的同龄人接触的少，大多数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他习惯依据老师的特性向他们施压。

范百娜这个人很好看懂，她在乎自己的面子荣誉，这就是她受制于人的地方。

范百娜听了奚茶的话，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怒气冲冲的吼:“你们谁不小心碰到了奚茶同学的花瓶！”

还是没人站出来。

这无疑是在她身为教师的面子上狂扇耳光。

“要我查监控是吗！等我抓住你你就等着抄十遍教材吧！”

“家长会上或许也可以提一下。”奚茶补充，“我父亲会来，到时候当着双方家长的面亲自道歉可能更有诚意。”

[081:你说这话时真有点像恶人了。]

一个男生站起来，红着眼眶，哽咽着不情不愿地说:“是我干的，我就是不小心。”

“对不起……”

奚茶乜着他，神色冷漠。

“那你把这堆玻璃留在这是为了什么？”奚茶质问他，“你想没想过，如果一个凝血功能障碍的人不小心被这堆玻璃划伤会有什么后果?”

那人脸色白了，哆哆嗦嗦地找了卫生工具收拾玻璃。

“老师，你继续上课吧。”

奚茶在班上发火的事很快传到其他班，认识他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奚茶！”今天放学裴朗又来找奚茶，手里抱着一束郁金香，周围还是围了不少人。

“有事？”

“这花送你。”

奚茶没收，看见裴朗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警惕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裴朗笑笑，露出一颗虎牙，他今天喷了香水，淡淡的木香，“我……我今天告白失败了，花没送出去，就送你了。”

“哎……你收下嘛。”裴朗把花塞进奚茶手里。

米白色的郁金香特别称人，奚茶抱着花的样子气质卓绝，冷淡得像拒人千里之外。

周围人越围越多，不少人将目光投在两人身上 好奇他们的关系。

裴朗就读于本市的一所职高，但他在三中依旧有名。原因无他，一张痞帅的脸，标准的坏学生标签以及广泛的朋友圈子，甚至性格也不算太坏。

他和奚茶完全不一样。

奚茶一个字来概括就是淡。但长相就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好像他就该舞弄琴棋书画，沾上政商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割裂感。情绪也淡，不会有太大的起伏，高兴，愤怒亦或是忧戚他所表现出来的往往是皮毛。

“别人不要的东西给我做什么?”奚茶又把花还回去。

郁金香在两人的推搡之间颤颤巍巍。

眼见人越来越多，奚茶转身离开，周围人自动让开一条道。

－

回家之后，奚茶首先看见了茶几上的小蛋糕——透明蛋糕盒里面是用橘红色奶油做出来的小老虎——原主和他一样都属虎。

不过奚秋也是属虎。

奚茶把视线挪开，看着奚国平恭敬地喊了声父亲。

“茶茶，这次成绩不错。”

奚国平拿出一条胸针，红宝石拇指指甲盖大小，做工却很精细，雕成开放的花，花瓣用了极细的金线勾边，中间倒是没有花蕊，还有银制叶子。

“这是给你的礼物。”

“蛋糕也是给你带的。晏医生说你的各项指标都很稳定，可以吃一些甜品。”

奚茶把那盒甜品拎走了，进屋前用昨天拿到的消毒酒精喷遍蛋糕盒外部才拿进去。

—

奚茶昨天在班上发的威风起了些作用，打量轻视他的眼神隐晦了很多。范百娜宣布奚茶赞助班级拉练时，班上引起了不小骚动。

这些吸引不是奚茶，他本人趴在桌上，没精打采，比昨天多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 ，戴了蓝色口罩。

他倒是一直把晏青为的话放在心上，注意添衣，没想到昨晚突然降温，他给白山茶留的窗户缝一直吹冷风，今天起来花蔫了，人也蔫了。

头好疼。

奚茶后悔拒绝奚父请假的提议了。

[081: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

[081:你有新的反派任务，参加拉练，让女主崴脚。]

[081:由于你的身体条件不允许，而且我们答应过你做任务的自主权。]

[081:所以这个任务你可做也可以不做。]

[呵……]

081仿佛从这里听出了嘲讽，不再说话。

晚上放学时，奚茶意外地看见了谢孤欢，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

谢孤欢被几个人围着，跟着他们去了附近的巷子。看他的样子明显习惯了。

[081:快快快，男主被堵了！]

[哦……]奚茶堵了鼻子，连脑子转速都慢下来，反应了好一会才叫司机跟上。不过来晚了一步，谢孤欢已经解决了。

奚茶看着躺在地上哎呦叫唤的几个人，带着鼻音问谢孤欢:“你没伤着吧?”

自然是受伤了。

谢孤欢左手手腕疼得颤抖，身上也疼。

“我送你去医院。”

奚茶看出谢孤欢的伤，小心地拉他没受伤的右手，牵着人离开。

“不用。我自己解决。”谢孤欢退后一步，仿佛满身刺都张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