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个年近四十岁的男人，眉目温和，眼神明亮，一看就是精明能干、能够沟通的类型，比周子安顺眼多了。

男人朝张清淮走来，热情地和张清淮握手：“张律师，您好，等候多时了，我是王嘉明，是这家公司的副总，你可以叫我王哥，请进里面等。”

开门钥匙，王嘉明和保安各有一条，保安往常七点开门，王嘉明七点半就到，随后陆续有人上班，八点前所有人到齐。

不过凌晨四点时，周子安一通电话打来，让他通知所有员工今天九点上班，并不许提前到公司，八点半之后才能上来，到时接待一位姓张的律师。

一点小事，当然是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在公司的群里通知所有员工九点上班，并一再警告提醒八点半之前谁都不能去公司。

“王总，您好，我叫张清淮，请多多指教，王总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Carl或者清淮。”张清淮也热情地打招呼。

王嘉明笑眯眯地开了门，把张清淮领到会议室内，还泡了杯茶给他，随后和蔼道：“周总很快就来，您稍等。”

他和张清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明面上熟络的闲聊，背地想尽办法套着对方信息。

张清淮了解到更多案子的事，设计算是周子安一点点的兴趣爱好，周子安在大学里学的也是艺术设计专业。

张清淮怎么都没想到，看起来像混混的周子安，竟然有听起来高雅的爱好。

大一时的周子安一时兴起，给自家刚落成的广场设计了一尊铜像，铜像设计挺独特的，据说反响挺好，很多人特意跑去打卡。

王嘉明也是做设计出身，谈及设计的事，像是发自内心的夸赞：“那尊铜像，我觉得真不错，设计独特，又不失美感，融合古代神兽的形象，周总在设计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张清淮想起有一回经过那个广场时，看到过一尊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奇怪铜像，只一眼就印象深刻，那个铜像，他不知该说那是抽象主义还是设计太过怪异，实在看不明白，竟然出自周子安的手笔，一时有些无语，只能客客气气道：“是啊，那个铜像，一眼就能令人印象深刻，实在……厉害。”

他分不清眼前这位王副总到底是真心赞美，还是避免在初次认识的外人面前贬低自己老板。

经过这次的“成功”后，周子安来了兴致，陆续给自家产业做出诸多设计。

周子安的设计不能说不好，不过太稚嫩，缺乏经验，作为未来的继承人，除了周洪，没几个人敢给周子安意见，更不敢把话说得太狠。如此一来，给公司一些部门带来不小的麻烦，周洪受不了，遂给他一笔钱，让他创业做生意历练历练。

周子安如愿地做起设计师，他虽有天份，可说到底是新手，在设计行业想混得下去，除了要有天分有想法，更重要的是，要懂得听甲方爸爸的话，而不是做甲方的爸爸，帮他决定一切，周子安显然更热衷于后者，这就很需要王嘉明这样的老油条周旋协调。

王嘉明本来是周氏一级设计师，多年在行业打拼，被周洪派来照顾周子安这位大少爷，什么事都能帮点忙，提点意见，还能不让周子安感到厌烦，也是厉害。

张清淮心想，不知道周子安会给什么人设计，可以受得了周子安性格的甲方，怎么想都觉得好奇，不自觉就问出口了。

王嘉明知他好奇，觉得这不是不能说的秘密，应道：“周总一般是遇到感兴趣的会亲自上阵……，还是说回这宗官司吧……”

张清淮问：“周公子的官司，案情我们基本了解了，也会尽力为周公子争取最大利益，我想更深入地了解案情，他的设计和严卓宁大师的作品神似的原因，可以再详细说一下吗？尽快解决这桩案子，也可以避免对周公子和公司造成太大影响。”

这的确是正常程序，周氏几乎每一年都有这种官司，不是别人涉嫌抄袭集团设计师，就是有的设计师作品与别人雷同被告，王嘉明在周氏时听闻过不少，因此，周氏集团也有精于这方面的律师。

对于周子安为何找陆诚江，而不找周氏的律师，私底下大家众说纷纭，但既然周子安让他招待张清淮，想必是想通过他，让张清淮和陆诚江更了解案情。

王嘉明把事情娓娓道来：“周总毕竟是设计行业的新秀，有一回他和同学带着作品去拜会严卓宁，严卓宁——设计界的顶尖设计师啊，换作是谁都想拜访，想让他指点一下。看了周总的设计，严卓宁赞不绝口，于是周总就拿去报名设计大赛，他的一个朋友觉得很不错，问过周总后，给自己的店用了，没想到严卓宁竟然无耻盗用他的作品，发布到专业杂志上，还恶人先告状……”

王嘉明的语气还算平静，显然他对周子安是被抄袭不完全相信，换做任何人，也不会太相信。

想想他是谁，在外形象是名声不太好的纨绔子弟——周子安，严卓宁又是个什么人，名声不错、地位只高不低的顶尖设计师，在国内的设计界占有一席之地，说出去，都没多少人会相信严卓宁会剽窃一个初出茅庐的人的设计。

更何况，两人的作品发布时间太接近，严卓宁对这个问题有近乎合理的解释：周子安在拜访时偷看到他未完成的作品，擅自盗用他的作品。

如此种种下来，谁会相信周子安是原创？

张清淮的师父陆诚江是打版权官司的能手，周子安会找上他打这场官司也不奇怪。

见多识广的陆诚江对这件事的评价是：

“别看那些人叫什么大师，他们能爬上来，细究下来，没几个是靠自己的本事，多数人不是靠抄学生的设计，就是靠抄下属、家人的创意，源源不绝的创意刚开始时或许有，江郎才尽也是迟早的事，于是抄袭变成常态，这些年大师剽窃新秀作品的事多不胜数啊，因此声名狼藉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陆诚江也是循着这个方向找严卓宁的把柄。

张清淮搬出这套论调，说得更客气些，王嘉明假笑夸了几句。

快到九点，公司员工陆续到位，他们虽好奇会议室的张清淮是何许人，但大多老实本分地做手头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