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的哭声吓得银太够呛。
银太走到岸边。
他抖抖索索地摸向背上的包袱,使了点劲儿扯下来,那重量坠在手中,突然显得陌生。
抽泣声还是不停,微弱、却在寂静的林间令人难以忽略,好似一条欲断不断的细线,缠着银太。
如果不是包袱里面放了贵重物品,银太都想直接扔下它跑走了。
银太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拜托了,里面千万不要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虽然在跟随钢牙期间,银太没少跟长得奇形怪状的妖怪在物理意义上“打成一片”,但对飘忽的灵体,他始终秉持一种“敬而远之,远之再远之”的避之不及态度。
不是他胆小怕事,实在是那些鬼玩意儿真瘆得慌,打着打着架冷不丁就从脸上扣几颗血眼球下来扔,这谁顶得住啊。
不知道是不是碎碎念的临时抱佛脚有用,在银太解开布结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鬼脸蹦出来。
银太睁开一只眼睛,小心谨慎地打量着散在布上的事物。
衣服、衣服、衣服……
“嘶——”当看清楚被缠裹在层层叠叠的布料中的那一团雪白后,银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惊疑万分地叫出来,“阿霜?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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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红的篝火在风中跃动不休,金色火舌就如同眼镜王蛇吐出来的蛇信,舔舐着空气,极高的温度烫得空气“毕哩剥落”作响。
钢牙看着怀里的白兔,脸色冷峻得可怕。
站在一旁的银太结结巴巴地阐述自己是怎么在自己的行李里捡到耳霜的。
“少主,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也完全没有对阿霜做什么,她从衣服堆里滚出来的时候就是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了。”银太被钢牙的冰蓝兽眸扫视着,整个人都不好了,越说到后边,语调就越走形,隐隐带上了哭腔。
他错了,沉默不语状态下的少主比要吃人的恶鬼还恐怖上一百倍。
银太深深地后悔了,宁愿自己在那时开出来一个尖嘴獠牙的青脸罗刹,或者凶残的裂口女。
总之什么妖魔鬼怪都好,就是不要是受了伤的耳霜。
可恶,今天果然是倒霉的一天,他就知道。
“我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你做得很好。”钢牙颔首,移开视线。
只是他的眉头依旧不舒展,周身气场沉沉地压下来。
钢牙思忖:既然银太是在行李中发现耳霜的,那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跟着队伍从营地出发。明明都答应不来送别的,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空间中的气氛沉重得仿佛要凝固成实体了一样,众人纷纷噤声不敢语,心知在这时候随意开口,那无异于自找麻烦。
钢牙伸出食指,探了探耳霜的鼻息。
不过一会儿,他的脸色更是冷硬了几分,跟仅有零度的冰块似的。
耳霜的情况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为糟糕。
此时小兔子的体温热得厉害,嘴里还絮絮不清地呢喃着什么,一边流泪一边抽搐,不管怎么问她话,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钢牙没发现耳霜身上有明显的外伤或血渍,只能往中毒的方向猜。
他不由得焦躁了起来:如果只是外伤,倒还好办,队伍有足够的伤药和用来包扎伤口的布料,但如果耳霜是中了不知名的毒素,他就连简单的应急处理都做不到,更遑论救耳霜。
想到这里,钢牙抬眸看向身旁的亮介,说道:“亮介,把这周边的地图拿过来。”
“好的,请稍等一下。”亮介忙不迭地翻找起自己的背包。
亮介把一卷由兽皮制成的地图展开,以便少主能够更好地看见上面记载的内容。
亮介像是看出了钢牙心中所想的事情,手指在地图中划了划,示意道:“少主,这个林区多峭壁,如果要回去营地找山岚爷救人的话,最好沿着原路返回,这样较保险,抄近道的话风险太大,反而容易出事。”
地图显然有些年月了,整体色调微微泛黄,边缘也出现不少细微的破损痕迹,但所幸,由黑炭画成的地形图和写下的注释依旧清晰可辩。
钢牙只大致浏览过一遍,便将上面的信息记了下来。
钢牙没出声,而是默然不语地思考着。
另一边的八环倒是按捺不住了。
他此行目的就是劝钢牙尽快回到原部族,如今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说动人,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还再生波折。
八环焦急地说:“少主,族长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哪怕只是耽搁一天,都很可能就此抱恨。”
“少主,都走到了这种地步,你不能够为了区区一个妖兔停下来。”
说到情急,八环已经顾不上逾矩不逾矩了,莽撞地直言道:“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派其他人将这个妖兔送回去都好,相信弟兄们也不会出任何差错。”
一听这些话,钢牙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八环,”他嫌恶地紧蹙起眉头,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了?”
钢牙的话音刚落,八环感到脖子处烧起火辣辣的痛感。
他伸手一摸,摸到黏糊糊的血液,划在喉咙上的几道伤口深刻且长。
显然是由锋利的风刃所致。
八环双目圆睁,骇然,“少主——”
“闭嘴吧,再有下一次,就是你的舌头要断。”钢牙的眸子内沉着极深的暗色,就如同藏在黑岩后的狼,冷酷得不可思议。
说罢,钢牙抱着耳霜站起身。
他环视一周身边的妖狼们,才下达吩咐,“你们先按照原计划,加快速度赶回部族,我迟些时候便到。”
“在这过程中,队伍的领导权交由亮介来主导,对于亮介所下达的命令,其他成员不得提出任何异议,如果有人拒绝服从,所造成的全部后果自负。”
说到这里,钢牙的目光流转,剐了八环一行人一眼,其威吓之意不言而喻。
白角、银太和亮介等人了然地应下,完全没流露出一丝不解或惊讶。
他们早预想到少主会这么说,应该说,若果少主真的随便把耳霜交给其他妖狼带回营地,那才更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等安排好后续事宜后,钢牙即刻化作旋风,消失在了夜色中。
白角望着少主消失的方向,疑惑得直挠头。
他戳了戳亮介,悄声问道:“亮介,少主是不是走错路了?那可不是回去营地的方向。”
亮介苦笑着摇头,“不,白角你说错了,少主可没有迷路,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他低头瞟一眼在地图上延展的路线,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亮介直白地说:“少主是去最靠近这里的人类村落了。”
显而易见的,哪怕是临时折返,在路上的耗时也起码要花费一天时间,而如果是选择周边的人类村落,耳霜就能够更快地得到治疗。
只是,考虑到一般人类对妖怪所抱持的态度,亮介不由得扶额。
他喃喃自语道:“少主啊,这条路可比抄近道还高风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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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川真一听见呼啸风声在猛烈地拍打自家的医馆门。
草川真一翻了个身,捂着耳朵想继续睡下去,但身边的妻子拍他的背。
志布千恵恼道:“老头,你快去把门给闩好,它‘噼里啪啦’地一直摔,吵得我都要睡不着了。”
“唉,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关好的,怎么还会响?”
“别抱怨了,想想女儿,如果里沙睡不好,等下又要摔东西和大哭了,到时候你去哄,我可不去。”
草川真一无奈何,只得起身穿鞋。
草川真一走到前院,原本晾在院子角落的药材被风吹起,猝不及防地糊了他一脸。
根部犹带泥土的药物入嘴,土腥味和苦味接连在舌头上涌现,草川真一的脸顿时皱成橘子皮模样。
“呸、啊呸呸。”他一脸嫌弃地往地上吐唾沫。
他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突然就刮起大风了,看天气也不像是快要下大雨的样子。
草川真一正抹着嘴,似乎有什么阴影从面前一闪而过,他猛地抬头。
冷汗,倏地从草川真一的额角流了下来。
不会有错,虽然只是极其的短暂的惊鸿一瞥,但他肯定自己看见的是一双货真价实的、狼的眼睛。
从屋檐跳下来的青年一步步走近,他腰间佩刀、身上有盔甲,眼神凌厉,一看就并非良善之辈。
草川真一吓得直哆嗦,这种奇装异服的打扮显然跟穷凶极恶的山贼相仿。
有山贼进村了?
那些恶贼所做过的恶行至今他一想起来仍旧头皮发麻。
与其自己被贼人□□致死,倒不如让他们先死。
说时迟那时快,草川真一扭过头,便颤着嗓子大声喊道:“里沙,有山贼!快过来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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