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般不会把才见第二面的人带到家里来。”游夜安打开门，把喝得醉醺醺的人半扶半抱着进了屋，“果然不应该听你的话一起去喝酒。”

章玉玉靠在她怀里，半睁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任凭游夜安将她放在沙发上也毫无反应。对方一放手，她就死尸一般滑了下去。

“怎么一动不动。”游夜安拍拍她的脸，“喂，小精灵，看着我。”女孩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游夜安的脸上。

“既然你不想回家，那么今晚住在我这，怎么样？”

章玉玉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去洗澡？”

章玉玉又点了点头。

“既然你答应了，明天酒醒可不要怪我占你便宜。”

浴室内，热气蒸腾，女孩坐在那像个玩偶一样，让抬手就抬手，让翘腿就翘腿。“你皮肤真好啊，像牛奶一样。”游夜安赞叹道。忽然，她看见女孩膝下的青紫，“这是这么回事，摔得吗？”摔跤会把两个膝盖都摔青吗？

女孩已经喝醉了，自然没法回答她的疑问。

“遇见我可真的是你的幸运。”无需女孩回答，游夜安一个人自言自语，“我这里很多药油，我也很擅长帮人处理伤口。”她走到女孩身后，从下层的柜子里拿出药油，转身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女孩光洁白皙的背上，横陈着许多新鲜的条状伤口。

“这是什么？”她摸上伤口边缘，引起一阵瑟缩，“是谁打的？”看起来像鞭痕，每一道都很深。喝醉的人自然无法回答她的疑问。

“真是老畜生！”游夜安咬着牙道，想到祁诀从前让她调查的信息，她能猜出是谁做的。她看着眼前仍就面无表情的女孩，“我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伤成这样，澡也不能洗。游夜安给人简单擦了擦，取出药膏为她上药。她以前给自己上药时，手总是很稳，但面对着章玉玉背上这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的手一直在抖。女孩沉默着趴在她腿上，间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像猫一样，卸下防备忍着疼痛趴在她怀里。

处理完伤口，女孩昏睡过去，游夜安却睡不着了，她在阳台上点了根烟。

夜风将烟雾吹远，她眯着眼，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十几年前，她还是别人眼中的不良少女的时候，在外要和混混打架，在家还要被爹妈打，有一次她被继父一脚踹下楼梯，摔断了一条腿，她拖着伤腿跑出门，想着哪怕死在外边也不再回那个家。

就在那天，她遇见了当时还是初中生的祁诀。祁诀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养伤还让她去学编程。编程？她听也没听过这种东西，但既然有冤大头给她钱，她为什么不收。她收下了钱，自己租了个房子，养伤期间太无聊，她去学了编程。这很有趣，她没想到自己会学得如此快，如此好。

在遇见章玉玉之前，她就知道了她。“章阁里的女儿”，躺在资料里的六个字，真正遇见她的时候，她坐在哪儿，像是撞到猎人箭尖前的麋鹿，不安、慌乱却又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很有趣很可爱，像小精灵。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声音从女孩的包里传来。她叼着烟，打开包，接起电话。

“章小姐，章总被警察抓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我们一块想想办法。”对面是个中年男人，听语气很急，非常急。

“哦？”游夜安冷笑出声，“看来祁诀动手挺快。”

“你是谁？！”

“我？”游夜安取出烟，碾灭，“一个计划着把章阁里打得满地找牙的人。”不待对方回答，游夜安挂了电话。

她走进卧室，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等你醒了会如何选择呢？”她喃喃自语。

*

房间里很暗，床上的人睁开眼，头痛得要命，她撑着床想要起身，下一瞬，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扣紧，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

伤口被蹭到，章玉玉轻哼了一声。游夜安放开了手，将床头灯打开，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碰到伤口了吗？”她睡迷糊了，察觉身边人想起身便自然而然地靠了上去，“给我看看。”游夜安伸手就将章玉玉身上的睡袍拉到腰上。

“啊。”章玉玉吓得捂住胸。

“别捂了，昨晚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游夜安凑近去看女孩背上的伤口，昨晚涂了药，现在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你怎么这么笨，身上的伤口不知道自己上药吗？”她问，将女孩的浴袍拉起来，给她系紧带子，“还非要跑去喝酒，要不是遇上我，谁给你上药啊。”

“现在几点了？”章玉玉无暇回应她的调笑，她竟然在外过夜了？！在没有通知父亲的情况下，她简直不敢想回去后要面对什么。

“七点五十六。”游夜安将窗帘拉开，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弯腰撑着床，看见女孩脸上明显慌乱的表情，开口道：“你别急，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章玉玉看见外面的天色，心都凉了半截，她看着游夜安，“我要回去了。”

游夜安抓住她的手腕，“好消息是你爹不知道你在外边过夜？”

“真的吗？为什么？”这个点她的父亲应该已经起床了，没理由还没发现她夜不归宿。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游夜安嘴角的弧度扩大了，“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坏消息。你爹被抓了。”

“你说什么？”

“昨天下午，在祁氏的股东大会上，他被警察当场抓了。”

“怎么可能？”章玉玉攥紧了被子，可几乎是刹那间，她想起曾经不小心听到的父亲和他助理的对话，绑架？当时两人好像是在密谋要去绑架什么人。

“我要去见他。”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鞋也不穿就往外跑，却被游夜安捏着手腕拽回原地，“你去见他做什么？”她问，“他犯了罪，还留下了证据，坐牢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去见他做什么？你要去把他保出来吗？”

“可他是我父亲啊！”

“你父亲？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的父亲？”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游夜安抢过女孩的话头，她第一次冷着脸看向女孩，“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他让你哥顶罪。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祁诀办公室？”

“我…”章玉玉后退了一步，在这件事上，她自知理亏。

“章阁里让你勾引祁诀，是不是？”游夜安上前一步，女孩抵着墙，退无可退。

游夜安忽然伸手，女孩吓得闭上眼，下一瞬却被拥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背上有伤，不要抵着墙。”游夜安垂头在她耳边说。

“你先洗漱，等会我们一起吃早餐。”游夜安后退一步，女孩怯生生抬眼看着她。

“你还怕我打你吗？”游夜安气笑了，她耐着性子道：“我不会打你。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我这，不许出门，不许去见章阁里，外面翻了天也和你没关系。”

“不行。”章玉玉下意识回道。

“行。”游夜安看着她的眼睛，“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反抗吗？现在你爹被抓了，你还上赶着把他放出来让他接着打你？”

“我…”章玉玉的脑子很混乱。父亲被抓了，最初焦急的情绪过去后，她发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伤心，但如果她不出面，等父亲放出来，她会死得更惨的。

眼见着游夜安油盐不进，还当着她的面没收了她的手机，一副将“囚禁”进行到底的架势，章玉玉无法，只能先认命呆在这。